弟弟去澳大利亚读书,初到悉尼,因为筹学费,就去送奶.
清晨,弟弟沿着西区的起伏街道,把新鲜的牛奶送到家家户户,头一幅场景就叫他惊奇.订奶的每家每户,都把空奶瓶和奶钱放在门口的台阶或窗台上.瓶子压着奶钱,从没听说哪家丢过.哪怕是社区再捣蛋的小混混,也没敢在这上头打主意.去问周围的孩子,要是这钱给抽走怎么办?回答是:"谁敢?谁要是动一回,他就名声丢尽,别想在这个社区待下去."
事情很小,钱数也不大,但因为影响面广,涉及千家万户,又是经年相传,谁也不敢造次.天长日久,就成了悉尼清晨的一道文明风景.
也有例外,有次在一个街区,弟弟发现一家门口的钱没有了,光是一个空瓶.四周找找,也没着落,只好向屋主报告.这就成了件大事,街坊四邻都加入到查询的圈子里来.隐隐地,有人疑心到某某身上,这是个近期口碑不佳的小伙子.但多数人不以为然,其理由也是,做这种事耗费的道德信誉成本太高.很多居民自发去找,最后,在一垛草丛旁边找到了,夜风将它吹到这里.社区因此依然平静.
弟弟每次送牛奶,都受礼遇,还常有人请喝茶.他们对他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准时,准时就是守约.因此,送奶时总是急急赶路,有时磕着了碰着了,皮蹭了血流了,算是小事,也不嚷嚷.但有一天,可是出了件大事.
送奶车在急转弯时侧翻了.这是繁忙的十字路口,又正逢上班高峰.车上的奶箱被甩到街上,一地碎瓶碴儿,使来往的车堵得严严实实.警车过来后,第一句话是:"人磕伤没有?"得到人员无碍的回答后,那警察边疏导交通,边打电话:一是打电话给保洁公司,让他们来清理受污的街道;二是打电话给牛奶公司,让他们重新送奶,别耽误用户早餐;三是打电话给咨询公司,让他们赶紧来人到现场.这头两个电话其意明白,第三个电话有点费思量.
咨询公司来人了,是位女士.一问,她是作心理辅导的.她非常耐心地询问了出事的经过,问我弟弟现在是否紧张,指导弟弟怎么样消除惊恐,恢复和保持正常的心理状态.
细究这三个电话,轻重缓急,都以人为先.先清扫路,这是关乎多数人;次之送奶,别误了客户;最后是出事者个人,但也是最需要人文关怀的对象.出了事,有责当究则究,但该给予的关怀,一点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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