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湮灭的悲怆

时间:2017-01-04 09:30:30 

就在杨靖宇将军的头颅被铡刀切下的当晚,日伪军在蒙江喝庆功酒,张奚若、白万仁、王佐华坐在首席上。1938年6月随程斌叛变的张奚若炫耀说:“正当杨靖宇抬起腿要跑的一刹那,我一个点射,齐刷刷地都给他点在这儿上了(指胸口)。”突然间酒桌冷了场。2月1日叛变的杨靖宇的警卫员张秀峰端着酒杯,隔桌过来往张奚若面前一暾,骂了声:“混蛋!不得好死!”张秀峰的失态使庆功宴不欢而散。

我们不知道张秀峰为何脱口而出这话,是良心发现吗?他是孤儿,是杨靖宇把他抚养大,教他识字、唱歌、吹口琴,但后来张秀峰却给杨靖宇的心上划开口子,撒了把盐,在杨靖宇最需要人手的时候,自己却背道而驰,为了活命,致自己的所爱于死地。

1950年“肃反”运动开始后,已在梅河口安家落户的张奚若听到风声不好,找到同在梅河口的王佐华订立同盟:“不管什么时候千万不能说出我开枪杀了杨靖宇的事,万一有人揭发出来,就由你扛着,你的老母亲我给你养,牢饭我给你送。我拉家带口的一大家子牵扯多,我要像你似的,光棍一条,我就顶你去死。”大老粗王佐华很义气地答应下来。不久,王佐华入狱,在狱中一直坚持说:“杨靖宇是自刎的。”

张奚若也果真给王佐华送了一次东西,为其老母亲送了一次柴火和钱。后来,风声紧了,便将家搬到柳河县三源浦躲了起来。1958年,白万仁入狱,与王佐华在镇赉劳改农场相见。两人经过交谈,方才意识到哥俩都被张奚若糊弄了。

1965年,王佐华在监狱开展的将功赎罪活动中,揭发了张奚若是杀害杨靖宇凶手的事实。不久“文革”开始,消息传到狱外。张奚若起初嘴挺硬,死不认账。调查组将王佐华与白万仁的证明材料都摆了出来,他才不得不坦白自己用机枪射杀杨靖字的事实经过,并交代了与白万仁、王佐华制造“自刎说”,与王佐华订立同盟的经过,还进一步交代了杨靖宇牺牲第二天,岸谷召集程斌“讨伐”大队在古见联队院内解剖杨靖宇的事实。

史志办的人在采访时,将《阵中日志》中的相关照片,分别出示给张秀峰、张奚若、白万仁,让他们指认照片上的人员。我们看这些人的心理和言语,是否能感受到抵赖,喝死也不认这壶酒钱的劣根性?

在柳河县三源浦刘家大队二队队部后院那幢农家小院里,正躺在炕上休息的张奚若,听说人们来找他征集抗联资料,阴沉着脸,拒不承认自己参加过抗联,也没打死过“老杨”。“打老杨那天我不在场,到沈阳养伤去了,是白万仁他们打的”等等。正是这些自相矛盾、难以自圆其说的言辞给史志办的人提供了出示照片与他交谈的机会。他对照片的反应尤其敏感:“这不是伪满程大队的照片吗?你们怎么有这个?你拿这些照片干什么?”后来,他一一指认出程斌、王佐华、张秀峰、白万仁、岸谷等等,但是不认识他自己。史志办的人指着照片上的他问:“这个人是谁?”“不知道。”“不是你吗?”“不是。”“多像你呀。”“中国人长得像的多了,让日本人看中国人长得还都一样呢。”

史志办的人在内蒙古扎赉特旗一个极其偏远的小村庄,找到白万仁家。白万仁原是桓仁县拐子磨人,比程斌小一岁,早年当过“胡子”,1935年被抗联一师收编。后随同程斌叛变。白万仁是个爱说爱笑的人,对程斌大队的事了如指掌,讲起来滔滔不绝,抗联歌曲你提个头他就能唱到尾,无一不会,整整讲了一个下午,连说带唱,记忆力惊人的好,就是对自己参与杀害杨靖宇的事“糊涂”。对史志办带去的照片,凡是他认识的都能指认出具体姓名,但就是不认识自己。有几次,史志办的人特意对着照片上的他问:“这是谁?”“不知道。”“有人告诉我们这就是你。”“谁告诉你的?”“张奚若。”“他妈的张奚若,最不是东西。”于是,详详细细地讲起张奚若给王佐华母亲送过一次柴,再未管过王母,王母后来在家中死了许多天都没人知道。

最后,白万仁说:“我们这帮人呀,其实说不说自己都知道,不得好死。像我打了一辈子光棍,蹲半辈子监狱。王佐华也打一辈子光棍,还在监狱,这都是报应。老程(程斌)在临解放分手时跟我们说:‘咱们啊今后就是混吧,死哪埋哪。以后少联系、少说话、少露面,夹起尾巴悄悄眯着。谁也别来找我,我也谁都不认得。’你看我躲这么老远,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们也能找上。这不正应了老程那句话:做人不成人,做鬼难成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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