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渣泛起(6)
我们在前面说过,约在公元前209年八月,赵王武臣派大将李良往略常山(河北元氏县)之地。
李良不负重望,拿下了常山郡,赵王又派他往击山西太原。
李良要想打太原,从地图上可知,军事要塞同时也是交通要冲的井陉关,是他的必经之路。
井陉关,亦曰土门关,位于今河北省井陉县西面太行山“井陉”之口,因此得名。
古人谓其地四面高平,中部低下如井,称井陉。
实际上,“井陉”是太行山内一条隘道,是太行地区进入华北平原的重要关隘。《吕氏春秋》称之为天下九塞之一,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果不其然,进抵石邑(河北获鹿县)的李良,没有机会再往前挪动一步,因为秦军堵死了井陉关。
正当李良左右为难之际,一封措辞考究、决不便为第三者知道的劝降信,送达了他的案头。同时,这封信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封口没封上。
这就是说,谁都可以看到信中的内容。
如此情景,让我想起了这样一个典故:秦人散布的谣言成功地让纸上谈兵的赵括,取代了百战出身的廉颇,结果是,赵国决定性的溃败于长平城。
看来,聪明的秦人又在玩所谓的“反间计”的把戏了。
若挑唆得武臣疑心李良的忠诚度,这不是很好地借刀杀人吗?顶不次也可以剥掉李良的指挥权,如廉颇曾经遭遇到的那样。
事实是,武臣没来得及杀掉李良,他就反了。
而李良所以走出这一步,竟是缘于一件小事。
李良回撤的部队快到邯郸时,遇到赵王姐姐的车驾,这娘们不知去哪里野回来——据说是去喝喜酒,随从百余骑,车水马龙,极为排场。
李良见这架式,误以为是赵王,下车,伏谒道旁。
这是臣礼,也是大礼。
同样阴差阳错的是,王姐因为喝高了,再者也不知道是地位尊贵的李将军,就随便派个小厮应景儿。
李良感觉受到了侮辱。
亲信随从也觉得李良受到了侮辱,纷纷鸣起不平:“不过是一个王姐嘛,就敢如此待慢将军,一旦赵王取得天下,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吗?”
一边是灿烂而可人的诱惑,一边是暗谈而郁闷的前景,李良不再犹豫,发兵追杀了赵王的姐姐。而后进军毫无防备的邯郸城。
赵王武臣、左丞相邵骚就此毙命。
陈馀、张耳因为耳目的通报,逃过一劫。
随后的战争就在李良与陈、张二人之间展开。
陈、张集结起数万部队对李良发动进攻,李良战败,投降章邯。
和项梁一样,同样是出于争夺人心的考虑,陈、张遂拥立真正的赵国之后,一个叫赵歇的人为赵王,定都信阳(河北冀县),时为公元前208年一月。
前面说到的齐将田角,极有可能是在这个期间,应赵国的请求,出兵帮助“维稳”——在没有出现更有说服力的资料之前,我们只能做如此推测。
之后就发生了田荣之变,田角不敢回去,就留在了赵国。
话说田荣接到项梁的请求之后,他提出了二个条件,只有楚、赵满足了这两个条件,他才肯出兵。
一个是楚国杀掉田假,一是赵国杀掉田角、田间。
如此无理要求,楚、赵岂能答应,这就是说,三国没有达到任何实质性意见。
不得已,项梁从防守坚固的濮阳抽身,与同样没能打下定陶的刘邦、项羽部合兵一处,来了一个大胆穿插,西向进攻雍丘(河南杞县)。
这时节,三川郡郡守李由,由于受到来自朝廷的某种压力——具体详情下节会说到——不得不放弃城坚守荥阳的成功策略,亦将战线推进至雍丘一带。
双方展开激战。
李由战死。
形势的有利变化,让项梁打出如下如意算盘:由雍丘回军东向,攻占外黄(河南杞县东六十里)、定陶,然后与城阳、东阿连成一线。
如此一来,势必形成这样一种战场态势:不断将秦廷的势力往西压缩。
虽然楚军没能打下外黄,但到底打下了富庶的定陶。
一连串的军事胜利,让项梁感觉身轻如燕,他飘了起来。
项梁似乎觉得已有足够的资本可以不可一世,于是他的脸庞上浮现出了这样一种要命的表情——骄色。
我们知道,骄兵必然导致轻敌,轻敌必然导致判断失误,而紧随判断失误之后出现的,必然是兵败如山倒。
这就是“骄兵必败”的内在逻辑。
有个叫宋义的人,曾担任过故楚国的令尹,依他的经历与世面,就提出了如上警告。
项梁没听进去。
当然,貌似运筹帷幄的事,还是要做的。于是,他一面派宋义入齐,继续协商协同作战的事,一面派刘邦、项羽,加大攻势,拔掉据点外黄,以达到上述作战目的。
当宋义走到半道时,遇到齐国使臣,一个名叫显的人。
他对高陵君显预言说:“如果你不想死,就请放慢脚步,因为我料定,楚军必败。”
得到大量增援的章邯,乘刘邦、项羽的部队受阻于外黄,转战陈留(河南陈留县)之有利时机,果然发起了收复定陶之战,楚军崩溃,项梁战死。
刘、项闻讯,军心振恐,只得向东全面收缩防线。
吕臣从陈邑东撤,驻扎于彭城东面,项羽驻扎于彭城西面,刘邦则驻扎在砀县(安徽砀山县)。
楚都亦从盱眙迁至彭城。
从军力部署上看,楚军显然采取了抱团取暖的态势。
这就足以说明,楚军的此次失败,几乎等同于是全线崩溃,先前奋力拼杀所取得的胜利果实,悉数拱手让给了秦军。
这就是项梁面带“骄色”的结果。
天平似乎开始倾斜,面对如此大有可为之机,秦廷在做什么呢?
出人意料的是,他们依然在玩火。
玩火者必自焚,这是千古不易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