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在奉化锦屏路有一家“清风药庐”,药庐的主人是一位叫薛无垢的老先生。薛无垢花甲年纪,五短身材,却生得鹤发童颜,神清目爽,尤其张口的时候,两排牙齿贼亮贼亮的。
薛无垢浸淫中医五十年,一身精湛的医术几乎到达了没有治不了疑难杂症的境界,病人都是苦着脸进来,不用多少工夫,就如释重负地回去。薛无垢对穷人、老人倍加眷顾,除了减免诊金、药费,空闲时还会亲自上门给他们复诊。
因此,在以奉化为中心的几个县城,除了个别不服的同行,可说是有口皆碑,赞他“德艺双馨”。此外,念他一大把岁数,人们都改称“老神医”。渐渐地,原来的“薛神医”就从脑海中淡去了,甚至连他的本名也慢慢模糊了。在大家眼里,只要铭记这儿有个慈悲的老神医就足够了。
这天,病人出奇多,“清风药庐”的大堂都快挤爆了,病人们嘴里都轻声念着:“我最信得过老神医!”
老神医耳聪目明,听了后更加不敢懈怠,所以,连药童刚才送来的那张字条也一直没顾上看。
药童说字条是一个陌生人递的,那人等不到老神医看完诊,就向药童借了纸笔留言,说也没什么大事,请老神医空下时再看。
病人满堂,老神医想既然不急,就先搁抽屉里吧。
老神医两根枯瘦的手指触到腕子,两道犀利的目光扫过五官,里头怎么回事,立时心明眼亮,大笔一挥方子就出来了,叫药童领着去抓药。
“老神医——”两个穿短褂的汉子抬着一副担架冲散人群,担架上躺着的也是一个汉子,右腿微屈,脑袋瓜淌汗,脖子周围的小褂湿了一圈,显然摔坏腿了,疼得够劲儿。
老神医撩起长袍,跳离座椅,喊了声:“先来的各位,请让先!”
“哎哟,怎么这样啊?”有两个官家公子哥儿轻声抱怨。
老神医权作充耳不闻,挽起袖子,一只手托着汉子大腿,另一只手捏了两下骨头,忽地双手似白鸟翻飞,左拉右推,下顶上压,只听“咔嚓”一声。
汉子打老神医托起他大腿后,就把头扭向一边,一直闭着眼,龇着牙,下巴都缩进颈子里了,准备重重挨几下。
老神医笑着说:“接上了。”
只有极个别生人瞠目结舌:“真神啊!”大多数人还是淡定的:“神医,当然神啦!”
老神医给汉子涂上药膏,夹上夹板,也不忘叮嘱:“记住,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别落下后遗症了。”
汉子面露难色:“老神医,诊全我”
“老神医,他一家子十几口,连下锅的米都要不算了吧?”两个陪同者如是说。
老神医不是不知汉子家的境况,微一叹息,余光掠过坐在对面候诊的几个公子哥儿,拉长了声音:“药费是一定要给的,迟一点补上倒没关系。”
“那是,那是,看病给钱,天公地道。”汉子连连点头,感恩不尽。
老神医回身进屋,拿了四个小纸包给汉子,说:“这四包活血止疼的药我送你了。”
汉子热泪盈眶:“您老真是”他发现其中一包药特别重,特别硬,像是一个圆形的东西,对这种东西是人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汉子躺在担架上,仰望着这个小老头,宛如一座高山,喉腔再也挤不出半个音。
公子哥儿坐到案前,老神医也像祖父爱护孙儿一般,完了呢,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你能让自己变得开心点,那这病就好得更快了,没病也能增寿呢!”
公子哥儿倏地来了兴致:“我也想开心呢,可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开心起来?”
老神医不紧不慢地说:“能让自己开心的事可太多了,但只有一种最有效,也可以说是最容易的。”
公子哥儿迫不及待:“是什么?”
老神医一捋胡须:“帮助别人呀!”
公子哥儿想了一下,脸红过耳根,站起身,向老神医恭恭敬敬鞠了个躬。
这下,人们对老神医出神入化的医术,佩服得更加五体投地,无怪乎能望官民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