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钱还这么麻烦
柴八斗刚铺开药摊,一辆出租车就冲了过来,把药摊压了个稀巴烂。司机在驾驶室里龇牙咧嘴,满脸痛苦。柴八斗从晨练的人群里找来一个会开车的小伙子,把他送到粮食局职工医院。
司机叫周贵发,患的是急性阑尾炎。柴八斗又为他介绍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大夫,名叫成荫,手术就由他主刀。柴八斗暗示周贵发要多给成荫塞红包。周贵发对柴八斗很感激,瞅准机会递给成荫一个装钱的大信封。
周贵发手术很顺利,出院时叫女儿买了水果,一起到办公室和成荫道别。女儿马上就要从师范学院毕业了,周贵发整天为女儿找工作的事发愁。成荫劝他去找市教育局局长洪枫。
周贵发吓了一跳,说:“你还不如叫我去找市长。”
成荫说:“我给你出个主意。洪枫周六、周日照常办公,但给专车司机放假,上下班都是‘打的’。你可以假装和他偶然邂逅。”接着向周贵发描述了洪枫的长相和专车车牌号,最后从抽屉里取出那个大信封还给周贵发说,“我一开始如果不要,你肯定有压力。”
周贵发很意外,心里对成荫佩服得五体投地。
出院后,周贵发稍有空闲便开着车在市教育局大楼前转悠,很快就认识了洪枫。周六下午,他早早地将车停在大楼台阶下。洪枫很自然地上了他的车,从一幢别墅小院接来一个年轻女人后便向“哥伦比亚”——本市最豪华的一家咖啡屋驶去。
周贵发平时最恨贪官,眼下可是最怕遇到清官。洪枫和女人出双入对令他欣慰。他已断定那小院是洪枫金屋藏娇的“另宅”。
没用一个月,周贵发已和洪枫“混熟”了。一有机会,周贵发就尽可能自然地和洪枫扯到女儿毕业分配的话题上。每当这时,洪枫就变得敏感矜持起来。周贵发知道当官的都这德性,只对三个东西露笑脸:上司、女人、孔方兄。谁知当他从手机包里掏出都快捂熟了的一万块钱时,洪枫的脸非但没有花开灿烂,反倒变成铁板一块。
周贵发到医院请教成荫。成荫又请教了“高人”,然后教周贵发应该怎样给洪枫送钱,具体到时间、地点、方法等。周贵发感激涕零。
总算又到了星期六。周贵发咬牙跺脚又加上一万元,将两万元和一封信装进包,早早地来到教育局楼前等候。
一个胖子非要坐他的车。周贵发看时间距洪枫下班尚早,便为胖子打开车门。胖子大咧咧地把拎着的包一扔,潇洒地一挥手:“往前开!”却一直不说去什么地方。在一个僻静处他突然喊声停。周贵发本能一个急刹车。胖子左手又朝后一摆,大喝一声:“得!后面追尾了!”周贵发猛地回头。胖子拿起包扔下十元钱下了车,嬉皮笑脸地对周贵发说:“我看你像丢了魂似的老走神儿,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你。”
周贵发迅速地把车又开回到教育局门前。刚好洪枫正从大楼里出来,但对周贵发的车视而不见。周贵发赶紧下车,满脸堆笑为洪枫拉开车门。见他如此殷勤,洪枫不得不上了周贵发的车。到了老地方,洪枫下车之后不久,周贵发拿起装钱和信的包,按照成荫教的办法,下车按小院门铃。开门的正是那个年轻女人,名字叫鲍英。周贵发谦卑地递过包:“这是洪局长刚才忘记在车上的,麻烦您交给他。”女人接过包连声致谢。周贵发心疼地暗道:你谢一百次也不算多,那是两万块啊!
周贵发再无心拉客。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鲍英打来的:“周师傅,洪枫说他没有把包忘在你车上。他担心这包是其他乘客的,怕误了别人的事,你能不能来取一下?”
周贵发大惑不解:什么意思?没发现里面的干货?他决定铤而走险提醒对方:“您没打开看看么?若没有什么重要东西,我明天接洪局长时再取不迟。”
“好,我这就打开。”鲍英在电话里说,“周师傅,包里只有一本书。”
周贵发大吃一惊,极力平静自己,颤声说:“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好,失主也不一定来找,我接洪局长时再取吧。”
关上手机,周贵发心里这个气呀:哪有这样的贪官?这不成了吸血蝙蝠了?只取精华弃之皮囊?两万元钞票变成一本书!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行!就算我只送你一本书,咱们以后算账!
花钱买个冤家
一个月后,周贵发的女儿被分到一所小学去教书。周贵发有些恼火,憋了半个月终于熬不住,再次“邂逅”洪枫,先是说了些感谢的话,洪枫概不领情,连说自己没做什么。周贵发便直截了当地说,女儿很不满意,班里不少同学都被分到中学里去教书了。洪枫面呈不悦。那之后,周贵发就再也没能“邂逅”到洪枫。
周贵发咽不下这口气,又找成荫拿主意。
成荫背手低头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半晌才站定抬头:“也许是那鲍姓女人背着洪枫囊中换物。这事不能就这么罢休,告他!”
“怎么告?”周贵发听了,摩拳擦掌起来。
“先礼后兵,直截了当给他提个醒,叫他知道他找的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现在就办!”周贵发掏出手机。
成荫把办公桌上的电话推给周贵发:“这屋没人,用免提,我也听听他怎么说。”
周贵发摁下免提,拨通号码:“洪局长,我是周贵发。我那可是血汗钱。”
洪枫装得似丈二和尚:“你什么意思?”
“我送你两万元钱,装在包里,是那个叫鲍英的女人接过去的。”
“他是我妻子。”
成荫气愤地在一旁轻声插话:“脸皮真厚!”
周贵发说:“正因为她是你妻子,她收到钱就等于你收到钱。收钱不办事,自古以来黑白两道都没有这个规矩。”
“周师傅,你怎么这么说话?那包还在我家里,里面就一本书。”
“你昧不昧良心我不知道,你敢保证你那所谓的妻子不会背着你做手脚么?”
“我敢保证!相信她胜过相信我自己。”
成荫抓过一张处方笺,迅速写了“市纪委”仨字。周贵发也气得不行:“这么说,倒是我周贵发糟践你了?非得到市纪委才能澄清问题吗?”
洪枫口气稍有缓和,但不乏威严:“周师傅,我可得给你普普法,这叫敲诈。看你是一个打工阶层,尚算老实,想必没有前科,给你一个反省的机会。否则……”
“行行行!”周贵发打断对方话头,“那咱们就市纪委见!”周贵发摔掉话筒,气得直哆嗦:到底是当官的,专门算计人!还没等把他怎么样,他反而倒打一耙!
成荫拿过一叠病历纸:“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给你写个举报材料,你马上抄写三份,属真实姓名,分寄市委、市纪委和市人大常委!”
半个月后,周贵发只收到市纪委的一份打印公函,上曰调查云云。周贵发每天开车到市教育局大楼前转悠一会儿,只见洪枫仍是小车来小车往。
成荫也觉得没面子,叫周贵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亲自登门市委市纪委。恰逢新市委书记上任,局面开始对洪枫不利。成荫叫周贵发“宜将剩勇追穷寇”,即使不扳倒洪枫,也要叫他退回那两万块。
于是,周贵发三天一次纪委、五天一次人大,甚至扬言要告到省里。
要回送出的钱更困难
这天,周贵发接到鲍英电话,说是要找他“谈一谈”。在约定地点,鲍英像普通乘客似的上了车。周贵发把车开到僻静的林荫路旁停下。鲍英踌躇该怎样开口。周贵发连咳几声,鲍英说:“告诉你,我的确没收到你的什么两万块钱。可冲你三番五次上告,我也知道不是我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我和洪枫还没有正式登记,从法律上说,是我接了你的包……”
“你想承担责任么?我不反对。”周贵发赶忙表白立场,“我和洪局长也不是什么对头、冤家。”
“我爱洪枫,想替他分忧解难。请你不要再告了,不就两万块钱吗。我们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之后我手里会有一些钱,一定补偿你的损失!”
周贵发有些失望,开始怀疑她的诚意,冷冷地说:“就算我给你的那两万块钱自己长腿跑了,但你和洪局长会差两万元吗?”
“我是背着洪枫来找你的。这也是我和你要谈的条件之一,千万不能让洪枫知道我来找过你!”
“那我的条件谁来满足?”
“周师傅,看来要让你相信,只好说说我的私生活了。我是一名中学教师,曾经结过婚,前夫是外科医生。前年我身体长了一个肿瘤,他认为必是癌症无疑,席卷了家里的全部财产和情妇私奔到深圳一家外企医院。当时,我万念俱灰。幸亏组织上、尤其是洪枫,对我倍加照顾。他的妻子也是教师,也是因癌症去世。他把对妻子的歉疚弥补到我身上。”
周贵发说:“这只能说明洪局长用心良苦,老谋深算。”
鲍英一愣,盯着周贵发说:“你很冷酷,也很阴暗。洪枫照顾我时,我还是一个恶性肿瘤患者,还没有被重新确诊为良性。就在我病愈出院之后,前夫因品行不端被那家医院辞退,情妇另觅高枝,他又回到本市,应聘到一家小医院,再三求我复婚,洪枫还劝我给他一个机会呢。你怎么能说洪枫早就别有用心?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只是想向你说明,我现在经济所以拮据的原因?”
“你应该知道我关心的是什么?”
“你说得对!”鲍英大概后悔“对牛弹琴”,“我先给你一万元,余下的写欠条好不好?”
周贵发说:“你先还一万元,那我只能把上告力度和频率减少二分之一。”
鲍英噙泪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周贵发,一字一句地说:“我算是知道洪枫遇到什么人了?”她突然摘下手上的戒指,“这是洪枫送给我的钻戒,我视它为无价之宝。用它抵押!”鲍英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周贵发冷漠地说:“先付一万元,另一万元的欠条照写不误。钻戒只能起到督促你尽快还钱的作用。这期间我停止上告。过了还钱期限没有兑现,我不但还要告,钻戒也不予退还。”
鲍英同意了,彼此商定了一个月内还钱的期限,还写了书面协议。
成荫对周贵发停止上告很不满,说一旦对方稳住阵脚进行反攻,周贵发还有诬告敲诈之嫌。周贵发说钱也拿了,欠条也写了,钻戒也留了,实在没办法反悔了。
成荫很无奈,说要派“高人”来指教周贵发。
钱没到手祸先上身
周贵发没有想到,成荫所说的“高人”竟然是老柴头!
柴八斗是通过周贵发留在成荫医院病历上的住址找来的。他眯着昏花老眼仔细地端详钻戒,忧心忡忡地说:“真的假的?我看危险!应该拿到珠宝行鉴定一下。”
周贵发说:“算了,反正也是过路财神,到时候还是要还给她。”
“到时候?到时候她就管你要真的了!”柴八斗拿起协议书指着那上面的数字,“这是含金量,这是钻石重量,这是编号。她手里肯定还有一张正式发票,上面也有这些数字。她拿着发票和协议书告你‘调包’,都一告一个准!那真钻戒她早就藏姥姥家去了。”
周贵发慌张起来。
“这样吧,”柴八斗说,“我特地借来一台相机,咱们把这钻戒拍下来。一是防备鲍英说咱狸猫换太子,好留个证据;二是把照片给珠宝师看看。有些珠宝师仅凭照片就能大致看出钻戒的真假。”
周贵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很佩服老柴心细。
柴八斗把协议书、欠条铺在桌上为钻戒做底衬,还把一个精密的小尺子搁在钻戒旁,从不同角度为钻戒拍了好几张照片。
还差两天就到了鲍英还钱的最后期限,柴八斗又来了,告诉周贵发一个坏消息:珠宝师说从照片看,钻戒有可能是假的。
“唉,到底斗不过当官的啊!”周贵发双手抱头蹲到地上,不知所措。
柴八斗拉起周贵发坐在椅子上,说:“你先别上火,那钻戒真假还没定论,咱们拿实物再去鉴定一下,万一是真的,岂不皆大欢喜?”
技术监督局产品质量检验所的柜台像银行似的装着大玻璃隔断,底下有一个不锈钢凹槽。不到十分钟检验结果就出来了。
周贵发和老柴几乎齐声问:“真的假的?”
“真的。”女检验师说,“报告单上都写着呢,自己看。交五十元检验费。”
周贵发兴奋异常。柴八斗要掏钱。周贵发怎么能让柴八斗付款?赶紧拽出钱夹翻找。柴八斗把钻戒和报告单从凹槽里取出递给周贵发。
第二天,周贵发在家坐等鲍英还钱。
还真有人敲门!周贵发大喜。想到鲍英为何会认识自己的家?还不是收到了他随钱附的那封信!开门一看,傻眼了,是两名威风凛凛的警察,让周贵发晚上五点三十分到市教育局局长办公室去一趟。
周贵发的心忽悠一下沉了下去:到底和洪枫有关!难道真是鲍英把自己告了?
教训的价钱太昂贵
周贵发踩着钟点走进洪枫办公室。那两名警察和两名纪委领导已经等在房间里。洪枫端坐写字台后的转椅上。
警察拿出一张照片给周贵发看,提示道:“三个月前,他是不是在教育局门前上了你的车?”
周贵发脑袋呼啦一下裂开一道缝:对,就是那个非要坐他车的胖子!
警察详细地询问了胖子上下车的经过,然后拿出两个外表一模一样、已被贴上编号的黑色包,问周贵发哪个包是他的?周贵发分辨不清。警察问他吸不吸烟?周贵发说不吸。警察递给他一号手机包。他打开看衬里,像是自己的。警察又递给他二号手机包,外表也像是自己的。可他一打开便闻到一股烟味儿,仔细看皱褶里还隐约有一些金黄色的烟丝,立刻断定这不是自己的包。警察叫他在讯问笔录上签字画押,然后指着照片对他说:“可以告诉你了,你装钱的包在你回头看时,被这人调了包。”
周贵发脑袋轰的一声响,心都揪到一起了,头晕目眩。警察看看墙上的钟对周贵发说:“你先跟我们到里屋待一会儿。”
外间办公室只留下洪枫一人。五分钟后,成荫走了进来,兴奋地说:“不容易啊,洪局长,终于等到了你的邀请!”洪枫没有搭腔。成荫继续说,“早明白比晚明白强,晚明白比不明白强。给你挂了多少电话?你始终执迷不悟。你可能是清白的,可是鲍英的贪婪却让你陷入灭顶之灾!”
洪枫说:“她同样也是清白的。”
“行行,够义气,鲍英没白跟你混一场。”
“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什么?”成荫大怒,“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我还想请你不要再骚扰我们。”
“洪枫,你听着,这可是最后通牒!”成荫有些气急败坏,“周贵发向你行贿的地点、时间、方式、目的、金额等等一切细节,我可是一清二楚。我之所以没有站出来作证,是想让你幡然醒悟,主动退出,成全我和鲍英。你小车照坐、局长照当。否则,悔之晚矣!”
“我过去还真这么想过。这次要挟让我彻底看清了你的卑鄙!我愧对鲍英。她在患病期间,你从肉体上、精神上打击她,现在又从人格上污蔑她。你永远不配和冰清玉洁的鲍英在一起!”
“好好好!我现在郑重向你宣布,战争升级!作为你受贿的证人我还可以找出第二个来。他们将去省里举报。让你用下半生的悔恨来喂养你的狂妄。到时候无枝可觅的鲍英还会飞回我的怀抱!”
“你先不要走,我们到里屋好好谈谈。”洪枫的声音突然软下来。
“你这样才算是聪明人……”
门一开,成荫被洪枫轻轻推进去。周贵发早就听到了他和成荫的谈话,浑身战栗,指着成荫鼻子说:“你、你拿我当枪使……”
成荫更是吃惊不小,不是因为周贵发,而是因为警察和纪委的领导在场。但他很快镇静下来,对周贵发不屑一顾:“你以为天下有免费的午餐?我还给你的红包就是雇你的佣金!”
周贵发扑过去,被警察拦住,严厉地制止他们谁也不许说话。
不一会儿,柴八斗又满脸谦卑地出现在洪枫的办公桌前:“洪局长,您看我很守时吧?我是个讲信誉讲情义的人。成荫多次叫我给你打电话,要挟你离开鲍英,我都是口头应承。我不是他的狗腿子,也不管你们之间的事。我老了,只需一丁点钱来度过余生。区区八万元,和你的锦绣前程相比,只是牙屑而已。”
洪枫说:“你怎么保证我付钱后平安无事呢?”
“我只要一个电话,纪委就会收到一个小偷寄来的包,和那个周贵发写给你的信,以及小偷写的如何在出租车上偷盗周贵发手机包的忏悔书。你要再加五万元,那小偷还可以去自首。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自己的逻辑思维:我拿到钱后,只有保你平安,我才能无事;你要出了事,还不把我扔给警方?我要避免自己的损失,也要全力当好你的保险公司。”
“我要不付钱呢?”
“我们不是电话说好了么?你既然叫我来了,就别开这种玩笑!向你行贿就是我出的主意。我是最好的证人!况且眼下我又有了一个铁证!”柴八斗把那张用欠条和协议书做衬底的钻戒照片拍在桌子上,“鲍英已经退还给周贵发一万元,又给周写了欠条、协议,并拿钻戒作抵押。这等于此地无银、不打自招,会被纪检部门认为事发后倒赃。这要是还没受贿?那只有我和我那徒儿——对了,还有鬼,才会相信。”
洪枫为鲍英的糊涂震惊。他平静地说:“好吧,钱在里屋,我们进里屋再好好商议。”
“这就对了!这样的人,才能前途无量……”
柴八斗刚迈进里屋,警察“咔嚓”就给他戴上了手铐。他用混浊的双眼扫视一下屋内所有的人,一下子显得苍老许多,之后又强抖起精神对警察说:“我只是敲诈勒索未遂。”
警察冷笑:“到底是七进宫,还挺懂法呀。敲诈勒索未遂,合伙盗窃却已得手,并且兼策划、编剧、导演、主演于一身,真是‘才高八斗’。可惜你的真名叫汪飞,‘枉费心机’!”
汪飞的青黄脸冒出层层虚汗,却仍在做最后挣扎:“我不明白……”
“你的干儿子徒弟已在看守所里等你啦!”警察甩出胖子的照片。
汪飞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蔫了,深深地叹息一声:“我这辈子就是监狱的命了!”他望了望周贵发,并不像成荫那样张狂,“对不起了,兄弟,狼装扮成羊也是为了生存。是我告诉胖儿调的包。我想,那不能算是偷你的钱,而是偷洪枫的钱。我坐了一辈子牢,没一个亲人,就一个干儿子,还把我供了出来。你若还记得我对你有过好处,有时间就到监狱去看看我。”说完还老泪纵横。
周贵发的心一阵阵抽紧。
“你个老狐狸,闹半天,我们都叫你给耍了!”成荫冲汪飞咬牙切齿,转过脸对警察和纪委的人说,“我并不知道钱已被他偷了,更不知道他会来敲诈勒索。”
纪委的人平静地说:“有你解释的时候。”
汪飞对成荫笑笑:“你也不要恨我。我给你找来多少个患者?又从患者手里给你要来多少个红包?你给了我多少回扣?我有个小本子可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可以把它交上去,也可以说弄丢了。”
成荫马上像泄了气的皮球:“柴……不,汪叔,我会到监狱去看你。”
周贵发哆哆嗦嗦地掏出钻戒、欠条和协议,低下头,双手捧着递向洪枫,结结巴巴地说:“还有一万元,明日奉还。”
洪枫说:“你还是交给警察吧。”
周贵发惶惑不已,不知道是不是还要追究自己的法律责任,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注视着警察。警察指着汪飞大声对周贵发说:“你应该把这个宝贝卖给他!”
汪飞一震,脸色更加灰白。警察对他说:“掏钱吧,我看过发票,这钻戒价值两万元。”
汪飞额角有汗珠滚落,嗫嚅道:“什、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也买、买不起……”
“买不起?”警察说,“那么,卖你二百元呢?只是一个工艺品的价格?”
周贵发看见汪飞的身子又是一颤,目光里明显流露出恐惧和不安。
“别装了!”警察从汪飞兜里掏出钻戒照片,“你花言巧语骗取照片,拿着它,花了二百元,请工艺师精心制作了一枚和照片上的钻戒一模一样的假戒指,装模作样拉受害人去检验,乘机鱼目混珠。”
汪飞慢慢地蹲下去,仍不甘心,像是很诚恳、很小心地说:“检测结果钻戒是真的,不信你问周师傅。”
警察大声地说:“是监狱耽误了你的大好时光,你没与时俱进,现在质检所珠宝检验科已经装上摄像头了!”
汪飞一屁股坐在地上。警察打开笔记本电脑,显示屏上出现周贵发和柴八斗清晰的影像。当女检验员将钻戒递出白钢凹槽时,汪飞左手盖住钻戒,用右手取出递给了周贵发。当时周贵发正从钱夹里找钱。警察将画面定格,对众人说:“那个真钻戒就在他的左手里。”
这回周贵发没有特别愤怒,只是非常羞愧,不由得长叹一声。汪飞误会了,此刻仍没忘记点拨周贵发:“我第七次走出监狱的时候,本想过几天安生日子,谁让你不小心压了我的药摊?撞到了我的枪口?人生在世,时也,命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