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五有一把削铁如泥的斧,江湖上称之为“神斧”。凭着它,闫五盘踞武林霸主之位十余年。尽管多年来,各门各派的武林高手不断前来向他挑战,但是都铩羽而归。闫五在江湖上就有了“斧神”的称号。这一天,“剑圣”柳究约闫五决斗于狼集山。闫五本无意取柳究的性命,但柳究招招攻击其要害,迫使他不得不狠下杀手,厮杀两个时辰后,终于在筋疲力尽之际,将柳究劈为两半,自己也被他的剑刺成重伤。
竭尽全力回到闫府,闫五对夫人紫燕交代了后事,就咽了气。
安葬了闫五,紫燕叫来闫五的两个徒弟,神色凝重地说:“你们的师父临终前嘱咐,由高赫掌管《斧谱》和‘神斧’,你们师兄弟务必精诚团结,将斧功发扬光大,竭力铲恶锄奸。”
高赫是大徒弟,功夫也远胜于小徒弟姜楚,闫五这样“以大带小”、“以强领弱”的安排再自然不过了。
闫五丧命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江湖,便隔三岔五地有高手前来挑战高赫。其实他们是觊觎《斧谱》和“神斧”,因为拥有这两样神乎其神的宝物,武林霸主的地位自然是唾手可得了。所幸的是,高赫不愧是“斧神”的高徒,前来挑战的高手无不伤筋断骨大败而去,甚至命丧“神斧”之下。自此后,高赫自诩天下第一,就渐渐地变得放荡不羁和狂妄了,他甚至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应该过上锦衣美食的生活,而不是现在粗茶淡饭的日子。如此一来,他就触犯了闫五定下的不与官府为伍的规矩,和县衙的人称兄道弟。他虽然不敢怒对师母的规劝,却是一副奈我如何的模样。
一天晚上,高赫酒后回到闫府,不见了师母和师弟。高赫对他们早就心生厌烦,紫燕对他的言行经常喋喋不休,而武功平平的姜楚更让他羞于为其师兄,所以,在他看来,他们早走早好,最好永远不再回来!
不久后,高赫就娶妻纳妾,仆人成群,闫府变成了高府。
大凡学武之人都逞强好斗,所以江湖中为称霸武林而你争我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自从高赫成为霸主后,江湖中的争斗就偃旗息鼓了。因为高赫已经成为县令的座上宾,挑战高赫无疑就是和官府作对,即便得了武林霸主的称号也绝无安生的日子,所以无论是谁,即便有称雄之心也无逆天之胆。
官府需要的就是整个武林了无生机的局面。其时,天灾频发,今年洪涝明年旱灾,别说征收税赋,单是治理遍地的流民就已经让官府头疼不已。但偏偏就有一些逞英雄的武林人士不但不为官府分忧,还率领流民闹事,抗拒缴纳税赋,甚至要挟官府散发官粮救济灾民。当年的闫五就是这样一个不识时务的人。现在高赫取代了闫五,甘心效劳于官府,除去了县令的心病,自然让县令喜上眉梢,当然要以官威来竭力维护高赫的霸主宝座。县令下令打造一块牌匾,悬挂在高府的大门之上,牌匾上是熠熠生辉的两个字:斧神。
高赫能顺利坐上武林霸主的宝座,自然也对县令感恩戴德,县令交代的事情,无不尽力而为。流民面对发着寒光的“神斧”无不胆战心惊,再乱的场面,只要“神斧”一出现,就瞬间静息。
江湖就这样死气沉沉地过去了十年。但这十年来,官府又有了新的烦恼:盗窃案件与日俱增,每天都有富豪人家到县衙报案。一查,犯案的都是那些灾民。衙役们每天都为捉拿案犯而疲于奔命,牢狱也人满为患。县令头疼不已。
一天,县令正和高赫商议治安的对策,一个衙役进来,呈上一根绳索,说道:“刚才有人让一个小乞丐送到衙门,说是献给‘斧仙’。”高赫拿着绳索左瞅右瞅,不明白其中的名堂。县令也看着绳索沉思良久,突然抚掌欢叫:“高人啊高人,良计啊良计!”
高赫茫然地看着县令。县令拿过绳索,甩了几下,乐呵呵地说:“有了它,何愁牢狱人满为患!”
自此后,县衙抓到案犯,不再关进牢狱,而是用绳索绑住手脚,丢在菜市场口,任其风吹雨打日晒。看管的衙役时不时还用皮鞭伺候,百般折磨。哀嚎声响彻菜市场,令人毛骨悚然。
一天晚上,在菜市场看管案犯的两个衙役挨不过困意,眯眼养神,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听到一个案犯在挣扎,两人上前,月光朦胧,看不清案犯模样。一个衙役踹了案犯一脚,训斥道:“还想跑!”案犯不说话,只是嘴里发出“呜呜”声,另一个衙役狠狠地甩了他一皮鞭:“还不老实!”案犯于是不再发声了。
天亮后,看管案犯的两个衙役都大惊失色:他们昨天夜里收拾的那个案犯竟然是县令!县令全身被一根绳索死死绑住,嘴里塞着裹脚布。
是谁那么大胆,又有那么好的身手,在县令熟睡后,将他悄无声息地捆绑了丢到这里?
县令用狐疑的眼光看着高赫。高赫心中一惊,马上表白忠心:“大人放心,我一定设法捉拿那个该遭火烧雷劈的歹徒,将他碎尸万段!”
又一天中午,高赫在县衙里和县令品茶,一个衙役冲了进来,叫道:“大人,不好了,有人在菜市场摆擂台!”
县令茫然地问:“什么擂台?”
衙役说:“比武擂台。”
高赫禁不住呵呵地笑了。
县令对衙役不耐烦地说:“尽管拿下就是了!”
衙役哭丧着脸说:“此人武功极高,两三招就打翻了我们几个弟兄。”
高赫抓起身边的“神斧”,笑着说:“它已经多年没有闻到血腥味了,我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高赫和县令在一群衙役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菜市场。一个简易的擂台就搭建在菜市场边,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汉子孤零零地站在擂台上,这人无疑就是擂主。
高赫来到擂台下,笑着问汉子:“好汉何方英雄?摆擂台意欲为何?”
这个汉子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高赫,此时他微微一笑,说:“在下不是英雄,也不想当英雄,摆擂台只想要回两样东西。”
高赫疑惑不解:“什么东西?”汉子说:“《斧谱》和‘神斧’!”
高赫先是一愣,接着狂笑不已,县令和一帮衙役也大笑不已,看热闹的人们吓得脸色大变,纷纷躲到一边。
汉子等高赫他们笑够了,才又微微一笑说:“当年师父的预料不差毫厘,你早就已经不配再拥有这两样宝物了。”
高赫大吃一惊,仔细看汉子,惊呼:“姜楚!”
没错,这个汉子就是高赫已经失踪多年的师弟姜楚。姜楚仍是微微一笑,问高赫:“是你自己将宝物交出来,还是我去取回来?”
高赫冷笑说:“你真是厚颜无耻!当年师父留有遗言,指定我掌管这两样宝物。”
姜楚怒声说:“以你的所作所为,你现在还是师父的传人吗?还有资格掌管宝物吗?”
高赫恼羞成怒,手握“神斧”跃上擂台,厉声喝道:“我今日要用你的血来祭‘神斧’!”
姜楚反手在身后,一副对高赫满不在乎的样子。高赫气得七窍冒烟,喝道:“快快亮出你的兵器!”
姜楚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大家一看,顿时是一片惊呼声和狂笑声—看热闹的百姓惊呼,官府的人狂笑,因为,姜楚手里拿的只是一根普通的卷成一团的绳索!虽然还未比武,但无论是谁,都已经对结果毫无悬念了—倒下的,肯定是姜楚!
姜楚笑着问高赫:“你忘记它啦?”又转脸问台下的县令:“大人,那天晚上它伺候您老人家还舒服吧?”
县令脸色铁青,朝高赫喝道:“高赫,倘若你今天不捉拿下这个逆贼,就视同你是他的同谋!”
高赫大喝一声,挥斧朝姜楚劈了上来,招招劈向他的要害。姜楚身子轻盈,或跳或蹲,左躲右避,避开“神斧”的锋刃。他突然快速绕到高赫的身后,一声大喝,甩出手中的绳索,瞬间绳索变得坚挺笔直,狠狠地打在高赫的肩膀上。高赫一踉跄,痛得倒吸冷气,几乎要脱斧。他这才明白,当年武功平平的姜楚,此时的功夫已经是登峰造极,可以通过运气让绳索变得坚硬如铁。
高赫转过身,挥斧劈向绳索,就在利刃即将触到绳索的刹那,绳索却变得柔软如棉,被姜楚收了回去。高赫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姜楚又绕到他的身后,甩出绳索。绳索绕着高赫快速旋转,停止以后,已经将高赫全身上下像包粽子一样紧紧缠住。“神斧”已经脱落一边,高赫无法施展身手,只能哇哇乱叫,胡蹦乱跳。姜楚疾步上前,伸手在高赫的头顶拍了一下,高赫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姜楚收回绳索,对高赫冷冷地说:“我还留你一条小命,只是点了你的百会穴,废了你的武功。”
高赫已经是全身瘫软,双唇一张一翕:“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姜楚在他的身上找出《斧谱》,呵呵笑两声,说:“反斧功!”说着,抓起“神斧”,跃下擂台,台下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就瞬间无影无踪了。
百姓们醒悟了过来,纷纷喝彩:“好……”
县衙的人已经吓得心惊胆战,岂敢上前捉拿姜楚?
当年,闫五深知高赫的为人,预料到他迟早会背叛师门,之所以将《斧谱》和“神斧”让高赫掌管,是因为他当时的功夫远远强过姜楚,倘若姜楚掌管这两样东西,定会被他害死。而且当年的姜楚也无能为力面对武林高手的挑战。闫五在柳究的身上拿到了一本《剑术》,发现这套剑术是专门对付斧功的,于是交代夫人,让姜楚躲开高赫潜心练这套剑术,倘若高赫真的背叛师门,就寻找时机清理门户。姜楚知道“神斧”削铁如泥,再坚硬的兵器也奈何不了它,于是以绳索为“剑”,以柔克刚。
高赫没了“神斧”,且武功已经尽失,被县衙抛弃了,家里的一帮人也树倒猢狲散。他整日躲在家里,倒不是怕武林高手像从前一样前来挑战,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值得挑战的丝毫价值。他害怕一出门就被百姓的唾沫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