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河上游的偏僻山沟里,回族住的地主叫庄,撒拉族住的地方叫工,藏族住的地主叫德哇。这儿的藏民闲了唱“拉夜”,撒拉闲了唱“伊日”,回回闲了唱“少年”。有一支“少年”这样唱道:
孟姜女哭倒九堵墙,城墙里哭出个范郎;没吃没穿不愁肠,有你时有我的盼望。
这“少年”唱的是一个动人的故事。
很早以前,在一个摔死雀儿滚死蛇的山崖上,住着一户姓杨的人家。老两口生了三个儿子,可恶的天花夺去了老大和老二的生命,只剩下小儿子阿里一个,他自然成了父母的命系系,心头肉。老两口早晚操劳、省吃俭用,积存了一点银子,送阿里到离家十里外的川里上私塾。穷人的娃娃肯用功,这阿里读书日夜下苦,学业天天长进,对先生、父母又十分孝敬,四乡回汉无不夸奖他。
光阴过的真快,转眼间,阿里长成了一个眉目清秀,聪明可爱的青年,老两口越看越喜欢。
“老头子,阿里眼看长成人了,该给他说门亲事了,卸掉你我的担子啦!”有一天阿里他妈忽然提出了孩子的婚姻大事。老头子当然同意。可这阿里生性古怪,提到东庄的阿伊舍,他不要;说到西庄的麦尔燕他不肯,南庄的.......他干脆听都不听,走了,弄得父母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天,大门上来了个要饭的白发老阿奶,她像唱歌一样地吟道:
安拉真伟大,主人真大方,散个主麻乜帖,好行有好偿!
这老两口平时最同情这些孤苦伶仃的讨饭人,今天见到这个老阿奶,照例拿了一个大锅盔给了她。讨饭的老阿奶接过锅盔,见二位老人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向前问道:“二位老人家面有难色,不知是伊布利斯迷住了心,还是得了什么难治的病?”老两口引老阿奶到屋里面坐下,把为儿子娶媳妇的难肠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那老阿奶听了,从袖简里取出一只活蹦乱跳的白鸽子,不慌不忙地说:
一对儿骡子一对儿马,黄河的河沿上站下;白鸽子俊得像白纸上的画,阿里的房子里挂下。
老两口接过鸽子细看,真是:一身的白毛光耀人哩,一对儿大眼睛笑哩。回头再看那老阿奶时,早已经不见了。阿里在自家的房檐下做了一个窝,叫鸽子住。闲了就喂鸽子、玩鸽子,天天如此,月月如此。
第二年,这一带大旱,全庄子的男女老少死的死,逃的逃,阿里的父母也先后饿死了,只丢下阿里一个人,过着贫苦的日子。一天,阿里下地回来,进门一看,炕桌上已经摆好了手抓羊肉大米饭。阿里惊呆了,因为肚子正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吃了个一干二净。
第二天,又是这样;第三天,还是这样。
“是谁给我做的饭呢?阿里既感激,又纳闷,下决心要弄个水落石出。这天,阿里提前回到家,未进门先往屋里探看,只见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会儿操刀,一会儿擀面,三刀二勺,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做成了。姑娘操持停当,刚想走,阿里抢先进去挡住了道。姑娘一惊,轻声说道:”阿哥......"
阿里听见姑娘开口说话,更加喜上心来,不由得唱起了他最拿手的“少年”:
穿子莲打上的骨朵儿,你看好圆吗不圆?阿哥没有个媳妇儿,你看好难吗不难?
姑娘也笑吟吟地唱道:
右肩头担水左肩头换,清水浇园哩;妹妹是牡丹你手心里转,啥时候成婚姻哩?
唱完,她又说道:“阿哥,实话说了吧。我名叫阿西娅,是个白鸽仙女,家住太子山上莲花村。因为太子老母见你为你忠厚,又有学问,叫我来相伴终身。”世上哪有这样美的姻缘?当晚二人就在茅屋相互拜过,又向双亲麦扎所在西方拜了三拜,成了尼卡哈。
黄河两岸绿了又黄。不觉已经一年。阿里夫妻男耕女织,恩爱无比,一个火焰焰的家眼看又好起来了。这一天,阿里正在地里干活,总觉得心慌意乱,手脚不听使唤,好像要出什么大事似的。他急忙跑回家去,门上无人迎,屋里静悄悄,只见几片白鸽子的羽毛胡乱地散在院子里,随风滚动。阿里心急如火,左寻右找,墙上写着几名话:
白鸽今日遇老鹰,是死是活尚难定;有情找上鹰鹫峰,无义莫出自家门。
阿里一看,立刻天旋地转,失声痛哭道:
剪下的羊毛捻成线,一条一条地断了;维下个尕妹才一年,指甲连肉地散了。
哭呀哭呀,直哭得天昏地暗,石头流泪。第二天,阿里背上干粮锁上门就直奔鹰鹫峰。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他来到一座山丘前,看见一个老阿爷在山顶上挖了个锅台,安了一口盛满水的大锅,山底下开了个灶火门,正在点火烧水。阿里见了暗想:这老人真傻,火焰离锅十几丈,能烧开吗?一边想,一边上前问老汉:“请问阿爷,你的水哪月哪年才能烧开啊?”老人耐心地解释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阿里听了心里一动。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阿里和老人抱头趴了一会儿,天才慢慢地睛朗起来。阿里问老汉:“阿爷,夏天为啥刮怪风?”老汉指着远处的鹰鹫峰说:“你不知道,这鹰鹫峰上的老鹰近日抓来一个白鸽仙女,制伏不了她,正在使性子,每天一次。”
阿里听完,大吼一声,飞一样地向鹰鹫峰跑去。只听见老人在后面叫喊:“你莫乱闯,一步一步开出一条道上去。”阿里朝前一看,果真漫山是黑刺林,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便照着烧水老汉的话,劈一根,走一步,开出了一条路。
阿里这样不知走了多少天。有一天,正走着,前面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老阿奶拿一根钢梁在一块牛大的青石头上磨着。阿里见了诧异,上前道了个色俩目,问道:”阿奶,你在磨啥?“老阿奶答:“我家姑娘缺一根绣花针,我正替她磨一根呢!”阿里听了笑道:“阿奶,这么粗的东西,几年能磨出个绣花针?”老阿奶用教训人的口气说:“娃娃,钢梁磨成针,功到自然成。你从家乡到这儿,不也是下了大功夫吗?”阿里听了赞叹不已。又听老阿奶说:“你已经走了三百三十三天,到鹰鹫峰还得走三千三百三十三天,你能走到吗?”阿里生气地说:“你的钢梁能磨成针,我难道不能走到鹰鹫峰?”说完就走了。
不知翻过了多少座山,趟过了多少条河,阿里终天来到了鹰鹫峰前,抬头一看,只见:
鹰鹫峰高了者实高了,半山腰,五色的云彩(哈)绕了;万丈的石山没路了,远处看,青石崖就像个刀刀。
阿里看着,伤心地哭了起来,一边唱道:
阴山的牡丹雪压了,灵芝草搭不上架了,不明不白地离开了,啥原因我俩人罢了?
这时,从山峰上也传来了歌声:
青枝绿叶山丹花,石山的崖畔上长啥;今日想起了从前的话,清眼泪不由得淌下。
阿里听得真切,这明明是阿西娅的声音。但只听见声音不见人啊!他想去借磨针阿奶的钢梁,在石崖上开一条石梯子爬上去,正要回去,一转身,看见后面放着一根像那钢梁一样长、一样粗的钢钎。阿里高兴坏了,拿了钢钎就干起来。
他干了三个冬天,三个夏天,换了三十根钢钎三十个把。整整齐齐的石阶梯终于通到了峰顶。阿里打完最后一线阶梯,拄着钢钎刚要爬上去忽然随着一阵狂风,大鹰直向阿里扑来。阿里不慌不忙,将钢钎向大鹰刺去,忽然从钢钎尖上喷出一股烈火,把大鹰烧成了灰。阿里也昏昏沉沉。等他稍一清醒,就听见了白鸽仙女的声音:
黄河干了海干了,海里的鱼娃儿见了;心上的人儿来了,心里的疙瘩儿散了。
阿里抬头望去,只见那磨针的阿奶和阿西娅,正向阿里走来。大家见了面,原来阿奶就是太子老母,她又领着他们踏着彩云,回到阿里的家。从此夫妻俩男耕女织,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一对儿鸳鸯游河湾,风吹浪打者不散;美满的姻缘一千年,钢刀砍来也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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