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代,偷盗,是一门职业,内外分工严密,白钱轻,黑钱重,玩轮子,要了命,小偷属于白钱,就是犯了事,抓进去,打一顿,还得放出来,没有重罪。
当小偷,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干的,还要先看外表,他们的黑话,叫“牌儿善”,对于相貌要求极为严格,相貌要端正,鼠眉贼目,干不了这行,一看相貌就不是好人,人人都躲着他,他还如何“下货”呀。相貌上虽然未必都得像个学生,但至少要像个老实孩子,穿得干干净净,行为举止规规矩矩,如此人们对他没有防备,他挤在车里,走在路上,混进商店,靠近人们,不会引起戒备,也就在人们没有戒备的时候,一下手,他就下货了。你的钱财也就丢了。
小偷,是一桩技术活,上路之前,要接受专业训练,据说专业训练有三个必修课目,第一,擢手指,把中指擢得和食指一样长,这是要吃些苦头的,中指长,偷包的时候,不好使,两个手指一样长,类如现在的夹子,轻轻一夹,钱包就夹出来了。第二宗训练,开水中取肥皂片,炉子上,烧着一盆沸水,一百摄氏度,将一片肥皂片扔进沸水里,肥皂片极滑,要用手指将沸水里的肥皂片夹上来,还不能烫伤皮肤,那就是功夫了。第三道训练是,解疙瘩襻儿,过去人们穿长衫,大襟上一排布疙瘩纽襻,一件罗长衫挂在架上,学“手艺”的孩子将长衫的疙瘩襻解开,速度要快,长衫不能晃动,也就是穿长衫的人没有感觉。练好这三桩基本功,就可以上路了。
上路下货的小偷,叫“溜子”,小偷下了货,自己不能打开,得立即交到贼头的手里,晚上贼头儿按照规矩给溜子“份儿钱”。带领溜子上路的,叫小老大,小老大上面,还有大贼头,大贼头光收钱财,不上路,得不到大贼头的认可,休想吃这行饭。
小偷上路,各有各的“作业”区,不许跨区下货,小偷下了货,贼头负责保管三天,万一遇见厉害的,一定要追回来,老老实实要送回去,三天之内没人追问,那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小偷偷钱财的确可恶,但干这行的孩子也实在可怜,解放后改造旧天津,干这行的孩子得解放,我听过他们的一次控诉会,穷孩子被领进门来,再休想出去。白天上路,晚上侍候贼头儿,贼头儿稍不高兴,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而且吃不饱,冬天住处没有火炉子,得病的孩子被拖出去扔在野地里,不听话的孩子要挨重罚,真有活活被打死的孩子。解放后,这些可怜的穷孩子得到安置,经过培训,安置了正当职业,再没有人做坏事了。
选自《读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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