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乞讨了一天的张小三，来到一个大户门前，见大门紧闭，门楼高大，就打算躲门楼下的门洞里避风过夜。他蜷缩着身子刚睡着，一个丫环模样的小姑娘挑着灯笼，伴着一个穿貂皮大衣的俊俏少妇，走了过来。那丫环边走边用讨好的口气说：“少奶奶今晚手气真好，这麻将都打到最后一圈了，还能连和三把!”那少妇说：“你帮我偷看上下家的牌也有功劳，这一块大洋赏给你了。”说着给了丫环一块银元。丫环兴奋地接过银元，顺手往裤子口袋里一装，连声向少妇致谢。
说话间，两人到了大门前，那丫环见张小三睡在门楼下，厌恶地大声叫道：“臭要饭的，快起来，走开!”张小三被惊醒，赶紧起身让路，待两个女人进了院子，大门关上，张小三才重新回到门楼下继续睡觉。
半夜时分，张小三被冻醒了。他起身四处走动，想活动活动被冻僵的手脚。忽然，借着微弱的月光，张小三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走近一看，“嘿”，竟然是一块锃光瓦亮的银元。张小三把银元放在手中一边把玩一边想，明天早上一定要去买两个又焦又香的烧饼，再买一碗热乎乎的酸辣汤，美美地吃上一顿。
想到这里，张小==嘴里不禁流出了口水。但随即他又想，这银元可能是那两个女人落下的，说不定丢下的不止一个呢，要是再捡到一块那该有多好啊!于是，他把捡来的银元往平时装剩馒头的脏兮兮的布袋里一放，把布袋背在肩上，又去刚才捡到银元的地方转悠了。想不到，他刚转了一圈，真的就又捡到一块银元。张小三高兴得笑出声来，今晚运气真好，明天要买上一只鸡腿解解馋。
张小三随手把新捡来的银元放进背上的布袋里，继续转悠，心里还暗暗祷告：菩萨保佑，让我再捡到一块银元吧……说来也巧，张小三转着转着，果然捡到了第三块银元。他心里那个乐呀、美呀，就别提了。
连着捡到二三块银元，张小三睡意全消，一颗不安分的心越发活泛起来。尽管他知道“事不过三”，再捡到银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继续在原地兜圈子寻找银元。可就这么一转悠，奇迹发生了——张小三居然捡到了第四块银元。人常说，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看来我张小三今晚合该发财啊。明天我不吃鸡腿了，我要买一只完整的烧鸡，不，再买一只烤鸭，最好再来一瓶老酒。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吃得满嘴流油，喝得晕晕乎乎，那才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张小三满脑子美妙的幻景，两条腿再也停不下来。事情说来让人难以置信，张小三不停地转悠，竟然能不停地捡到银元。一个时辰过后，他已经捡到了100块银元。莫非是这地下埋着聚宝盆?要么就是菩萨保佑，土地爷显灵。当然，这时张小二三的想法也发生了质的变化。他不再一味地想着吃呀、喝呀，他要置办田产、盖青砖大瓦房，还要娶一房小媳妇，最好能娶到像刚才见到的那个俊俏少妇一样的女人……
整整一夜，张小三就这么兴奋地想着，不停地转呀、捡呀，东方发亮的时候，他奇迹般地捡到了215块银元。此时，他低头低得脖子发僵，弯腰弯得腰酸背痛，走路走得两腿发直，背上的布袋似乎也越来越沉重，可他依然着魔般地四下里兜圈子。因为每转一到两圈，他就能捡到银元。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院门开了，昨夜陪少妇打麻将的那个小丫环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一阵子，随即快步来到张小三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敏捷地从地上捡起一块银元。小姑娘吹吹银元上的尘土，兴奋地自语道：“我说少奶奶昨晚明明赏给我一块大洋，今天一大早怎么不见了，原来落在这里了。”那丫环说着摸摸裤兜，顿时明白了，昨夜她往裤子口袋里装银元时，装进了裤子开衩的地方(过去女人的裤子都是一侧开衩)，银元当时就从裤子里面顺着裤腿滑落在了地上。
张小三这时候早已累得晕头转向，他猛然看见小丫环也捡到了银元，不无惋惜地说：“我要是再走快些，这块银元就不会被小丫头捡走了。”、丫环听了这话，骂道：“臭要饭的，我家老爷马上要出门遛鸟儿啦，你还不快滚!”张小三这才注意到，天早已大亮了。他心里又得意又遗憾，嘴上嘟囔道：“你个小丫环神气个屁，老子马上也要当富翁老爷啦!”说完，快步离去。
来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疲惫不堪的张小三一屁股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将背了一夜的布袋放到面前。他要仔细地再数一遍，看自己一夜间捡到的银元究竟有多少。然而，当他的手伸进布袋时，却突然愣住了——布袋里除了几个剩馒头，一个银元也没有!
张小三不甘心，又把布袋口朝下、底朝天翻过来，使劲抖动。几个又冷又硬的馒头滚落在脚边，他还是没见到银元。不过，他随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布袋底部有一个鸡蛋大小的破洞。
张小三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软在地。敢情他捡了一夜银元，不过是装进去漏出来，再捡、再装、再漏，其实还是那一块银元。而就这一块银元，刚才还被那个小姑娘收回去了。
选自《山海经》201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