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纸刘的手艺在方圆几十里地头仅此~家,别无分号。他做的纸人纸马栩栩如生,让人叹为观止。
最近几年,扎纸刘的腰包一天比一天鼓。这并不是因为死的人多了,而是因为一股攀比之风。
以前谁家死了人,条件好的才会找到扎纸刘做些纸人纸马什么的,一年到头凭手艺挣的钱还不够他一个人花销。
而如今,谁家要是死了人,不单是纸人纸马烧了就了事。你得跟上潮流,现在活人不都用手机和电脑吗,死人也得赶个时髦,你得烧个手机、烧台电脑给他;现在有钱人不是要住别墅吗,普通人活着住不起,死了做个别墅烧了到阴间住着风光风光;光有房不成,你还得有车不是,再给烧辆纸车,奔驰宝马还不由着你选?
手机电脑什么的也就罢了,纸房纸车的不是小件,那扎纸刘的腰包能不鼓吗?
不过扎纸刘并不满足于现状。这不,他又有了生财之道,你问是什么啊,那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直说了吧,现在他想了个新方儿,给人扎小姐。你说你扎小姐就扎小姐吧,他也不是第一个,问题是他别出心裁地为顾客推出了定制业务。
定制业务是什么啊!唉!这可是个缺德事。
扎纸刘在自家店堂里贴上了广告,广告上说,只要你提供照片,他就按照片上的模样给你扎纸人。
扎纸刘的手艺没得说,有人拿着明星照啊什么的给他扎,扎出来的纸人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但是后来,有些人拿来的居然是大活人的照片,扎纸刘明明知道,还是照扎不误。
你说人家活生生的人,被人扎成纸人烧给死人,不是缺德是什么?
街坊邻居都说,扎纸刘不尊重人,会遭报应的。但扎纸刘被钱迷了眼,他不管缺德不缺德,报应不报应,只要你掏够钱,他就按你的要求做活。
这天晚上,扎纸刘又有生意上门。
本来扎纸刘已经关了店门,正端上酒杯,准备喝上一杯,再美美地睡上一觉。这很简单的计划却被一阵“嘭、嘭”的敲门声给打乱了。
扎纸刘打开了门,看见夜幕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门口,奇怪的是那人戴着大口罩,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看不清楚长什么样。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递给扎纸刘一个信封。
不知道为什么,扎纸刘感觉到那人露在外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心里不由有些发毛。他本来不想接这笔生意,但看见那人手里信封的厚度,还是默默地接了过来。
“什么时候交货?”扎纸刘打开信封,确认了里面确实有一叠人民币和一张照片后,抬头问道。
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影!扎纸刘四处望了望,也没有看见背影,他觉得身上突然有些冷。
虽然客人有些奇怪,但信封里的人民币一点都不奇怪。扎纸刘关门回屋,数了数那叠钞票,竟然有一千块,扎纸刘高兴地端起酒杯,一口干掉了杯中的烧酒。
一杯烧酒下肚,扎纸刘觉得全身都暖和了,他慢慢抽出了信封里的照片……
扎纸刘看着手里的照片,呆住了!
他拿着照片的手开始哆嗦起来,他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那照片上的人竟然是——扎纸刘,有人花高价钱让他扎一个他自己!
虽然那人仅仅留下了钱和照片,并没有说取货日期什么的,但扎纸刘心里可以猜到,这单生意压根儿就是冲自己来的,估计自己是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第二天,扎纸刘停业一天,关门闭户地在家扎了一个纸人。
扎这个纸人,扎纸刘拿出了看家本领,活儿做得是要多精致有多精致。这么形容一下吧,要把这纸人和扎纸刘本人并排放一块儿,你从二十步之外看过去,就会觉得有两个扎纸刘。
纸人完工后,扎纸刘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一圈,越看越觉得这纸人有点人气儿。
纸人怎么会有人气儿呢?扎纸刘为自己的荒诞想法感到好笑,随即摇了摇头。
扎纸刘打来一盆水,准备好好洗洗脸,他刚把头埋下,又一次呆住了。
盆里的水映出了扎纸刘的脸庞,那张脸竟然苍老了许多。扎纸刘心里一惊,难怪会觉得那纸人有人气儿,莫非它竟然吸取了自己的精气神儿?
扎纸刘的心开始慌了,他现在巴不得那神秘的客人赶快来把纸人取走,仿佛那纸人多在家里呆一天,就会多吸取自己一些精气神儿。
一天、两天……整整一个月过去了,那个神秘的客人一直没有来取那个纸人,纸人就在扎纸刘的店堂里摆着,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扎纸刘既不敢把那纸人拆散。更不敢把它烧掉。平日里,他甚至不敢靠近那纸人,倒是来店里的客人常常为那个纸人啧啧称奇,那纸人无形中成了扎纸刘的广告模特儿。
就在那年入夏后的一天,扎纸刘在做活儿时,左脚踩到了一颗生锈的钉子,立马被扎了一个小小的血洞,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扎纸刘开始发烧说胡话,他只说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命啊!这都是命啊!我自己给自己安排的命啊!”
扎纸刘终于没有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他到死都没有告诉任何人,为了让自己扎的那个纸人不那么像自己,他在纸人完工后,悄悄用朱砂在纸人的左脚心上点了一颗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