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马队，因祸害数国而成为过街鼠，如同沙漠上刮过的沙尘暴，人人痛恨，各国均拒其入境。因此，他成为一个没有国籍的暴力分子，他的马队也成为一群没有国籍的土匪，最终消失在岁月的云烟中。他就是20世纪初横行中亚的黑喇嘛——丹毕坚赞。
一
黑喇嘛出生于沙俄伏尔加河下游，年轻时由于反对政府而被关入监狱。这家伙有点鼓上蚤时迁的本事，竟然越狱成功，漂流到中国西藏，研习密宗教义，自称获得高超法力，所以人称黑喇嘛。
尽管他自称法力无边，但却没办法改变自己贫困的生活。为了生计，他投身清政府衙门，做了个小小职员。但他绝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不久，看到世事动荡，四野纷乱，清政府如古塬落日已近黄昏，他很快砸了铁饭碗，只身窜到新疆。
1911年在中国是极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辛亥革命爆发，各省纷纷宣布脱离清政府而独立，外蒙古上层贵族也乘机独立。次年，民国建立，各省回归中央领导时，外蒙古却在以活佛八世博克多格根为首的蒙古上层统治者的鼓动下，建立了大蒙古国。
黑喇嘛觉得时机到了，于是跑到外蒙，组建了一支匪帮，积极充当博克多格根的打手甚至是急先锋。1912年，黑喇嘛在博克多格根支持下，对与新疆毗邻的科布多城展开疯狂进攻，甚至狂妄地宣称，几天之内要将中国军队赶入沙漠去喝西北风。
中国军队坚守科布多，寸土必争，英勇还击。黑喇嘛军队积尸如山，付出惨重代价。碰壁之后，他变猛攻为包围，围而不攻。连续四十多天，科布多城里粮草俱无，中国士兵靠着吃野鼠、挖草根，顽强抗击。最后，黑喇嘛借助沙俄炮火的支援，才攻了进去。
进城之后，黑喇嘛露出狰狞面目，命令军队对科布多城进行疯狂血洗。一时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黑喇嘛带着自己的部队离开时，这座昔日的大清重镇，已成荒凉地狱，人影俱无，鸡犬无声。
作为血洗科布多的凶手，黑喇嘛无疑成为外蒙功臣。1912年底，黑喇嘛回到蒙古首都库伦，佩枪带剑，得意洋洋。整个库伦上层人物都倾城出动，前来迎接，如同欢迎英雄凯旋。博克多格根亲自接见他，还赐他公爵。
此时的黑喇嘛春风得意，他早已忘记，当年自己作为一个亡命之徒流亡四方时，是中国人慷慨地接纳了他，给了他安身立命之所。
1921年，外蒙古掀起一场新的革命，那就是苏赫·巴托尔和乔巴山领导的蒙古人民党向博克多格根的夺权斗争。革命形势如滚滚洪流，难以阻遏。在这场斗争中，黑喇嘛坚决站在博克多格根一边。
博克多格根为了抵挡人民党，雇用从苏联逃命而来的白俄匪军，加上黑喇嘛的军队，发动进攻。而蒙古人民党军队刚刚建立，根本不是这些匪徒的对手，结果屡战屡败。
在这些斗争中，毫无疑问，黑喇嘛依然充当着打手和急先锋的角色，他持枪拿剑，摆出赤膊上阵的样子，带着自己的部队猛杀。蒙古人民党一度仓皇奔逃，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只好向苏联红军请求救助。
此时，苏联新政府已在国内战争中站稳脚跟，但是白俄匪徒不灭，终是心头之患。于是，苏联红军趁机进入外蒙，对白俄军队和黑喇嘛军队实施进攻。在红军的强大攻势下，白匪和黑喇嘛军队如冰山见日，顷刻间消融殆尽。
黑喇嘛发现情况不对，赶忙丢弃军队，仓皇而逃，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但是，新主政的蒙古人民党并没有忘记他，四处张贴通缉令对他悬赏捉拿。
二
其实黑喇嘛并没有走远，而是流窜到外蒙与中国边境，瞪着一双狼一般的眼睛，贪婪地寻找着栖息地，希望可以东山再起。
终于，他想起来了，自己好像和中国人还有点交情，于是他要求带着还追随自己的人进入中国。这个要求理所当然地遭到新疆总督杨增新将军的严词拒绝。黑喇嘛终于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但是，长期流浪也让这家伙对各地地形了如指掌，尤其是新疆的地形。中国人不许他入境，明的不行，就来暗的。黑喇嘛悄悄带着部下进了黑戈壁，驻扎下来，做起了地地道道的无本买卖──拦路抢劫。
黑戈壁，一望无际都是黑色沙石，故有此名。这里虽然广袤偏远，但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一方面，它处于新疆、甘肃、内蒙古交界，位控欧亚交通，紧靠外蒙；另一方面，此处是丝绸之路的交通咽喉，各国商人络绎不绝。
黑喇嘛长期生活在沙漠上，知道沙漠上的人最需要什么，他派出部下勘测清楚黑戈壁各处的泉水和草滩，然后严格把守，据为己有，用来作为生财之道。这家伙更狡猾之处在于，他知道自己这样到处游击终究不是个办法，得有一个根据地。最终，他把目光射向了马鬃山。这是一块天造地设的占山为王的好地方。
黑喇嘛在这儿筑起了巢穴。五公里远近，山头上满是碉堡、战壕和营房。每个小山头上还修有岗楼，高高矗立在那儿，这些岗楼又和山顶的中央建筑群用战壕紧密连接。黑喇嘛自夸，即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来。
黑喇嘛的巢穴很少有外人进去，但也不是绝对没有，有一个名叫奥勃鲁切夫的俄国探险家就曾到这儿做过客，他进行了详细的描写：“这是一个连密集炮火也难以攻克的险要地方，它高踞谷地的整个东端，几乎封锁住了南部山丘环绕的谷口。进了寨门是一堵峭壁，窄的只容一个人通过。轻型火炮也不能通过山隘运进山谷。”
在黑戈壁的碉堡山上，黑喇嘛的部下打家劫舍，掳掠商人，飘忽不定，搅扰得此地鸡犬不宁。一时间，当地人谈虎色变，小儿闻之不敢夜哭，丝绸之路这条古交通命脉被搞得异常荒凉。黑喇嘛在这里俨然成了魔鬼的代名词。
三
黑喇嘛在马鬃山驻扎之后，便竖起旗帜，招兵买马。很快，外蒙一些对蒙古人民党持反对态度的人纷纷跑来投靠。黑喇嘛来者不拒，不久就建立起一个有五百多个帐篷的部落，拥有一千余士兵，俨然一个独立王国。
黑喇嘛在这里弄出这么大动静，蒙古人民党自然知道。他们很可能看了奥勃鲁切夫的游记，知道这地方是块硬骨头，强攻难以取胜，要置黑喇嘛于死地，唯一的方法是智取。
一天，马鬃山上来了三名喇嘛，刚到碉堡外面就被哨兵举着枪对准了。当头一个喇嘛连忙摇手，让他们不要开枪，说他们三人要见黑喇嘛。
哨兵们搜他们的身，没发现兵器，除了刀子之外。这刀子是蒙古人吃肉用的，一般不没收。三个喇嘛于是进了黑喇嘛的司令部。黑喇嘛问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当头高个子喇嘛说，他们来自库伦。黑喇嘛顿时火冒三丈，因为正是库伦的蒙古新政府将他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高个子喇嘛连忙告诉他，这次来不是通缉他的，而是带着新政府的任命来的。新政府希望他能做西蒙古的全权大臣。
黑喇嘛摇摇头，表示对新政府十分不信任，接着他指着自己的根据地，很骄傲地告诉对方，自己在这儿称孤道寡，快活得很。
三个喇嘛听了连连称是，然后告诉他，其实他们也不想在库伦待了，因为他们对新政府也充满了仇恨，这次明着是来劝黑喇嘛接受新政府的任命，暗地里则是想借这个机会脱离新政府，来投靠黑喇嘛的。
黑喇嘛对别的人凶狠，但是对过往喇嘛倒十分热情。同时，他也需要扩大力量，所以愉快地留下了三个喇嘛。然而，这三个人其实都是外蒙新政府派来刺杀黑喇嘛的特工。其中的高个子，就是有名的南兹德巴特尔，另两个是他的助手。
原来，为了一举剿灭黑喇嘛，外蒙古内务部长巴勒丹道尔吉亲自指挥，带着一百多名精兵，越过国界埋伏了下来。鉴于马鬃山易守难攻，他决定先派出南兹德巴特尔等三人刺杀黑喇嘛，然后里应外合，一举摧毁黑喇嘛的巢穴。然而，南兹德巴特尔三人见到黑喇嘛后大失所望，因为这里防卫森严，黑喇嘛左右不离保镖，根本无法下手。于是，他们灵机一动，留了下来。
几天之后，南兹德巴特尔病了，而且病势越来越重，眼看就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临死前，他流着泪提出一个要求，希望能得到万能的黑喇嘛的祈祷与祝福，让他的灵魂去天堂。
黑喇嘛对对方的恭维显然十分满意，他放松了警惕，单独走进南兹德巴特尔的病房，轻轻诵着经文，并俯下身子，给这个将死之人进行摸顶祝福。然而，就在这时，床上的被子一飞而起，将死的南兹德巴特尔突然跳了起来，闪电般地把刀刺入黑喇嘛的胸膛。黑喇嘛怔住了，至死，他都不能相信，在这壁垒森严的碉堡中，竟有人能取他的性命于须臾之间。他睁大眼睛，慢慢倒了下去。
南兹德巴特尔砍下黑喇嘛的头，提着向其部下大喊：“他死了！”然后当众吃下黑喇嘛的心。这在藏传佛教中，表示自己有了黑喇嘛的神力。黑喇嘛的部众见此，纷纷投降。
既而，巴勒丹道尔吉带着暗杀小分队攻了进来，一把火烧掉黑喇嘛的巢穴，黑喇嘛的多年经营顿时烟消云散。他的头颅被带回外蒙古，插在长枪上示众，意在告诉大家，黑喇嘛死了，黑戈壁上那个黑色的幽灵一去不复返了。
黑喇嘛，处处背叛，处处作乱，处处与和平为敌。一个人，如果成了各国的公敌，人民的公敌，也算自绝于人类吧。
选自《传奇故事·百家讲坛》2012.2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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