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法忘记的遗憾
紫云街角开着一家名字叫“海洋之心”的物物交换格子铺,老板叶巧约二十五六岁。
要说格子铺有什么奇特之处,那就是叶巧的经营之道。叶巧每天一边上网聊天,一边漫不经心地做生意,似乎开这家小店,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搜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为了方便在网络经营同名的网店,叶巧把自己的QQ名也改成了“海洋之心”。
这几天,她的QQ新加了一个朋友,名字叫“双鱼座的美男蛇”。一来二去熟识了,这位蛇先生好奇地问叶巧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是觊觎《泰坦尼克号》中那颗蓝宝石,还是向往杰克与露西那样的爱情?
叶巧回了一个白眼,蛇先生却在网络那一头自顾自说开了:“切,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天生的心理解析专家,而且哥也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依我那洞察秋毫的蛇眼之见,你和我一样,也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你起‘海洋之心’这个名字说明你生命中曾经有过缺憾。”
蛇先生还在喋喋不休,叶巧却怔怔地关闭了聊天窗口。是的,蛇先生猜得很对,在叶巧的生命中曾经有一段往事,留给她无尽的遗憾。这个表面风轻云淡的女孩,其实有着显赫的身世和家庭背景。叶巧出身中医世家,明朝有名的苏州名医叶大十就是她的祖上。
叶家人一直恪守家训,不做官,不经商,只为医。世世代代与中医有着解不开的缘分,直到叶巧的父亲才破了这个规矩。叶巧的父亲叶子良年轻时改学西医,留美读博,后来却放弃了行医治病救人,变成了一家跨国医药公司的老板。
这时候的叶家,早已进入亿万富豪之列。叶子良想让独生女叶巧学经商,今后好掌管偌大的家业。可叶巧偏偏选择了回国读中医。这不仅仅是为了安慰爷爷,更因为埋在她心底的这个秘密。
7岁时,叶巧曾回国和爷爷生活了一段时间。受家风熏陶,她每天除了上学,便在祖传的药铺里跟着爷爷坐诊,看爷爷望闻问切,把一个个满脸痛苦的病人治得眉开眼笑地离开。
每到这个时候,也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仿佛爷爷治好的每一个病人之中也有她出的一份力。就这样,小小年纪,她就学会了一身的中医技艺,还没诊案高,就开始有模有样地在爷爷旁边又摆了一张桌子,给人看起病来。
叶巧看的第一个病人,是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当时,他应该在十岁左右。
谁知,第一个病人得的就是疑难杂症。叶巧和爷爷看了整整三年,换了无数方子,熬了几百服中药,还是没能治好,甚至连这个怪病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就是叶巧心中的那个遗憾,也是爷爷一生的憾事。直到临终前,爷爷都惦记着这个病人,嘴里嘟囔着治疗的方子离世。
三年后,那个病人再也没来过。
2.奇特悬赏
叶巧被“双鱼座的美男蛇”无意中勾起心事,再也无心生意。她早早地关上门,俯身锁门时,发现门边的绿色盆栽旁有一份今天的晚报,也不知邮递员什么时候送来的。
叶巧一边往回走,一边无聊地翻阅着报纸。当她看到第二版时,心立刻“怦怦”狂跳。
报上刊登着一则悬赏广告,征寻两种奇怪的东西,普通人也许听都没听过,可叶巧看一眼就明白了,登广告的人在找两种稀有的药材,他是想要配“药王恨”。这正是爷爷临终前潜心开出治那个病人怪病的药方。
原来,那个病人家族中一直遗传这种稀奇古怪的病,叫光盲症。得这种病的人在漆黑的环境中,可以看清视力范围内的一切东西;可当他到了有光线的地方,却如同盲人一般,而且只要光线一入眼中,便如同万针刺眼,让人痛不欲生。
前几代得这种病的人都活不过三十岁,如果三十岁前不能治好,就再没有治愈的可能。而治这个怪病只有一个方子——药王恨。
传说药王孙思邈当年也曾碰到过这样的病人。他穷尽毕生之力,找到了治疗的药方,可是却因为药方之中的三味主要药物太难得,无法凑齐而引以为恨。
这三味药物分别是:泥金珊瑚、天山万年冰石、飞天龙须草花。它们要么百年才开花一次,要么世间绝无仅有,可遇而不可求,所以连药王都饮恨不已。
爷爷翻阅了无数古书药典,终于找到了病名和药方。可是病人却再没上过门。而且病人即便上门,也无法同时凑齐这三种稀罕的药物,最终爷爷也饮恨去世了。
为了爷爷未了的心愿,也为了自己第一次从医的遗憾,叶巧长大后回国考了中医药大学,大学毕业后放弃了专职从医的工作,开了这家“海洋之心”格子铺和网店。她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寻找药王恨中的三味药材和一些稀罕的中药。
现在,竟然有人公开征寻药王恨的几味主药,也就是说,还有人知道这个绝密古方。可是他为什么要寻找它们,难道他也得了光盲症?或许,登这个广告的人就是自己多年以前的第一个病人?
想到这里,叶巧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希望和一股豪气。她一定要实现爷爷未了的心愿,配齐药王恨,治好那个得光盲症的病人,验证药王恨古方。
而且现在叶巧已经有了三分之一的把握和胜算。半年前,她通过网络的力量,成功地找到了“飞天龙须草花”。
对方是个新疆人,和叶巧一样,家里也是世代行医。那棵飞天龙须草花,是他祖先无意中得到的,宝贝般装在一个匣子里传了好几代。
到了他这一代,只知道名字,连它的功效都不清楚。他用这棵飞天龙须草花交换了叶巧的第一个行医故事和药王恨的药方,希望叶巧有一天能用它治好那个病人。
现在看这个悬赏广告上只征寻两种药物:飞天龙须草花和泥金珊瑚,莫非对方已经拥有了万年天山冰石了?想到这里,叶巧毫不迟疑地拨通了报纸上的联系电话。
3.无巧不成书
对方约了叶巧在酒店见面。果然不出所料,一番攀谈之下,对方就是当年那个病人的家人。如今,病人已经29岁了,如果半年之内再找不齐药王恨的各种药材,恐怕这唯一的希望也只能破灭了。
叶巧问对方怎么知道药王恨的古方时,他的回答让她惊讶不已。原来这三味药名可以说还是爷爷告诉他们的。
当年,他们也是病急乱投医,回到国内在各大医院求诊。找到市中医院时,坐诊的医生也束手无策,便把他介绍到了爷爷那儿。
这个医生是爷爷的学生,爷爷临终前他来探望告别,听爷爷又说起了这个病人的病和方子,便记在心里。
这次,病人家属回国,本想寻找叶巧的爷爷,开点能缓解痛苦的药,不料药铺早已人去楼空。于是他就又找到了当年给他们介绍的医生,却意外地得知世间竟然有医治光盲症的药方。
更巧的是,他家是做玉石生意的,家中就有一块万年天山冰石。这颗非玉非石的东西本来就无法用金钱来衡量,要不是他们和玉石打了一辈子交道,稀罕这样一件从来没碰过的东西,恐怕早就被当作破石头扔了。
这下好了,加上飞天龙须草花,药王恨已经凑齐了三分之二,只剩下最后一味泥金珊瑚了。叶巧焦急地等待着泥金珊瑚的出现。
这天,叶巧查看网友来格子铺留下用来交换稀罕东西的信息时,QQ又开始不停地闪烁,是“双鱼座的美男蛇”。
叶巧回复了一个“忙”字,“双鱼座的美男蛇”仍在纠缠:“今天,我要给你讲一个沉船的故事……”
叶巧匆匆打断他:“我很忙,不想听老套的《泰坦尼克号》的故事。”
“双鱼座的美男蛇”连忙解释说:“不是泰坦尼克,是一艘中国船,而这艘船从建造到出海只有一次航行,目的就只为了沉没。自古以来,中国古代的皇帝们都要祭祀天地,可是你听说过祭海吗?”没等叶巧回应,他接着说:“传说有一个皇帝,崇拜大海的力量,而且他认为南海观世音菩萨也是海洋的统驭菩萨,而她修行居住的地方紫竹林、潮音洞实际上是在海上一个叫‘海洋之心’的地方。
“于是这个皇帝命人制作了一尊巨大的泥塑南海观世音菩萨塑像,为了让塑像经受住海水的浸泡,他命工匠在塑像的泥中加入了大量的金粉和许多珍奇的动植物、宝石矿物粉末。塑像成功后,又用金水整整镏了几十遍。
“最后,菩萨金像和许多祭祀的宝物一起装上那条船,开到传说中的‘海洋之心’上方,凿通之后,让船沉入海中祭海。”
叶巧说:“你太有才了!”
“哼,我就知道你不信,我刚听到这个故事时也以为只是个传说,可是现在,我找到了这艘沉船。对了,忘记告诉你,我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是个天生的海蛋子。在黑暗的海底,我简直是如鱼得水。当我看到潜藏在‘海洋之心’的沉船时,我的心情很激动,那遍地金灿灿的珊瑚,像极了佛国盛开的金莲花……”
看到这儿,叶巧一个激灵,立刻打断他;“等等,你说遍地金灿灿的珊瑚?”
“双鱼座的美男蛇”发来一个得意的表情:“不错,是金色的珊瑚啊,你的格子铺不是号称云集天下奇物吗?恐怕你也没听说过吧!”
“你现在在哪儿?我立刻过去!”问到具体地点,叶巧迅速合上笔记本,冲向机场飞往浙江。
4.海洋之心
叶巧在海边的大木船上见到了“双鱼座的美男蛇”。这个自称超级完美主义者的家伙果然有点自恋成狂,始终戴着一副漆黑的潜水镜装酷。叶巧顾不得解释,找到沉船的位置,匆匆穿上潜水服和他一起下了水。
“双鱼座的美男蛇”拽住绑在叶巧腰间的绳子,带着她向下游。很快,他停下来,拉着叶巧的手拐过一片黑黢黢的庞然大物,然后叶巧就看见了此生从未看过的最奇特的风景:一大片金色珊瑚在微弱的光线下,散发出柔和的淡金色光芒。
叶巧情不自禁游了过去仔细观察,这才知道这些金珊瑚的成因。原来这片狭长的金珊瑚群,本是那尊巨大的泥金菩萨。它被沉入海底千百年间,成了无数珊瑚虫的家。这些珊瑚虫依附在泥金菩萨上,甚至以溶化后悬浮在海水中的泥塑中的金粉等粉末为生。
久而久之,在海底水流的冲刷和珊瑚虫的共同作用下,这尊泥金菩萨变成了现在的这片金珊瑚丛。
叶巧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小段泥金珊瑚,做了个向上的手势。回到船舱中,叶巧才告诉“双鱼座的美男蛇”,关于自己第一次行医的故事和寻找泥金珊瑚的原因。
始终沉默的“双鱼座的美男蛇”半天没出声,过了许久才轻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还没有诊案高的小女孩。”
叶巧惊讶地问:“难道你就是那个患有光盲症的小男孩?”
“双鱼座的美男蛇”告诉她,29岁生日过后,他自知无望医好光盲症了,想趁着生命中最后一段时间去实现自己的愿望——拥抱大海和结交朋友。
他说服了家人,来到了这里。不知道是叶巧爷孙俩当年的治疗有一点效果,还是漆黑冰冷的深海环境最适合他,在海边的这几个月,他的光盲症竟然再没有剧烈发作过。只是为了避免接触光线,他才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戴着这副特制的潜水墨镜。
他利用船舱里的电脑,在网上交了许多朋友,其中一个就是寻找一些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叶巧。
机缘巧合下,认识她的第三天,他就听船老大讲了皇帝祭海的故事,于是每天在海水中四处游弋寻找,没想到还真给他找到了传说中的泥金珊瑚。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
叶巧小心地问:“能让我再看看你的眼睛吗?”
“双鱼座的美男蛇”点点头,取下紧紧贴在眼睛周围的潜水镜。他咬着牙,忍受着光线入眼的刺痛,慢慢睁开了眼。一种奇异的天蓝色充满了他的双眼,那种透明的蓝像极了那颗叫“海洋之心”的蓝宝石。
5.尾声
准备去苏州旅行的朋友不妨去民俗老街山塘街上看看,据说关闭了十多年的叶脉堂又重新开张了。随堂坐诊的就是叶家第三十七代传人,一个叫叶巧的女孩。
至于海洋之心格子铺嘛,它换了一个新主人,现在由一个超级自恋的家伙当掌柜的。有兴趣的朋友不妨上网搜搜,或许会从一个自称叫“双鱼座的美男蛇”的家伙手中买到一小块极其稀罕的泥金珊瑚也未可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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