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警校毕业那天，学校请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女警察来给我们作报告，她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十几年前的一天晚上，片警范泽民和女友朱心怡正在广汇花园附近的肯德基里啃鸡腿，范泽民的手机响了，是110指挥中心打来的。电话里说范泽民所在的辖区广汇花园9栋902房有警情，命令他立即赶到现场处理。
范泽民愧疚地对朱心怡说：“亲爱的，有一对夫妻闹矛盾，女的要跳楼自杀，我得去现场处理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那边处理好后我就过来。”
朱心怡舔着手指上的油渍点着头。范泽民飞身离开，赶到902房。男主人郝涛惶恐地拉着他的手说：“警察同志，你快帮忙想办法吧，我老婆邓丽雯要跳楼。”说着指了指阳台。
范泽民看过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坐在半开放的阳台上，一条腿骑在阳台内，一条腿骑在阳台外。局面很危险，邓丽雯只要一挪屁股，就可以从9楼栽下去。
“她为什么要跳楼？”范泽民问郝涛。
郝涛支支吾吾地说：“晚饭前我老婆说回娘家，我就和女网友裸聊，聊得正带劲，她杀了个回马枪。原来她根本不是回娘家，而是故意布迷魂阵。然后她就没完没了了，你看我的脸就是被她抓烂的！”
“她为什么要跳楼？”范泽民问。
“她非要我把女网友叫过来，要教训野女人。”郝涛说。
“那你就把她叫来啊！”范泽民故意将军。
“我叫了！可接电话的是她老公，我估计现在她被限制人身自由了。我骗我老婆说野女人马上就到，她才没跳的，不然早跳下去了。”郝涛说。
“真会跳？”范泽民问。
“真会跳！”郝涛说，“我知道她的性格，她很疯狂。有一次我亲了一个三岁的女孩，她说我犯了强奸幼女罪，割腕了！”
范泽民无语。
此时，阳台上的邓丽雯歇斯底里地叫道：“不要脸的，老娘给你一分钟的时间，野女人如果再不来，我就跳下去，老娘死后也缠着你，让你一辈子不得安生！”说着，她欠起了屁股。
“警察同志，快想想办法，要出人命了啊！”郝涛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
范泽民大声朝邓丽雯喊道：“邓女士，你别冲动！先下来，有话好好说！”
邓丽雯看见来了警察，更加疯狂了：“不要脸的，现在警察来了，有证人了。警察同志，你要为我做主，我是被逼自杀的！”说着又朝郝涛喊道，“还有十秒！九──八──七──六……”
“慢！”范泽民喊道，“邓女士，你丈夫是叫不来野女人的，我现在以要她配合调查为名叫她过来！”
邓丽雯觉得有理，把屁股落下来，说：“好，我相信你，十分钟内，野女人必须到我这里来！不然我就跳下去！”
“行！我保证！”范泽民说完，小声问郝涛，“你老婆认识那个野女人吗？”
“不认识！我老婆闯进来的时候，我们正在那个啥──怎么说呢──就是网上那个，电脑上只显示她的下半身，脸蛋是看不到的。”郝涛说。
范泽民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随即掏出手机，对女朋友说：“心怡，你快来广汇花园9栋902房，救一条人命。快！十分钟之内一定要过来。”
二
十分钟后，朱心怡走进902房，范泽民迎过去，小声地说：“心怡，委屈你假扮这个男人的女网友，记住，你刚才和他裸聊来着。”
“去！”朱心怡抬手要打范泽民。范泽民赶紧说：“别和我拉拉扯扯的，阳台上的疯子会发现破绽。”
朱心怡缩回手。范泽民赶紧安慰说：“亲爱的，别紧张，你过来了，阳台上的女人肯定要下来和你撕扯，这样我就可以控制她了。假戏真做逼真一点哦，乖！”
朱心怡白了范泽民一眼，小声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但范泽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邓丽雯看见仇人来了，眼睛像要喷出火来，但是她没有跳下阳台，还是坐在那里，咬牙切齿道：“臭婊子，你终于来啦！”
朱心怡的脸红了，张了张口想说话，但又把话咽了下去，她冷冷地望着邓丽雯。
邓丽雯歇斯底里地喊道：“干吗？想吃了我？臭婊子！”又向郝涛喝道，“不要脸的，当着我的面，扇你的野女人两个耳光！”
范泽民、朱心怡和郝涛都愣了，他们没有想到，邓丽雯会提这样的要求。
“动手不动手？不动手老娘死给你看！”邓丽雯又挪动了屁股。
郝涛哪敢动手，左一眼看范泽民，右一眼看朱心怡。
见郝涛不行动，邓丽雯歇斯底里地哭道：“你心疼小妖精是不是？你个天杀的，老娘遂你愿！”说着，屁股欠起来老高，身体也倾斜了。
“慢！”满头大汗的范泽民喊道，“我劝劝你老公，让──他──动──手！”范泽民几乎是挤出后面四个字。他垂下头，小声地对朱心怡说：“亲爱的，对不起！你就牺牲一下吧。回头你怎么惩罚我都行，我求求你了！”
满腹委屈的朱心怡本来要走，都走出几步了，但当她听见范泽民的话后，停下脚步。小声地抽泣着说：“好吧，你动手吧！”
郝涛还是不敢动手，左右为难地站在那里，邓丽雯哪知道内幕，以为老公心疼小妖精，号啕一声，再次要跳搂。
范泽民撕心裂肺地冲郝涛吼道：“你磨叽什么，给我动手！”
郝涛听罢，闭着眼睛，两个耳光扇在朱心怡的脸上。范泽民背过身去，闭上眼睛，逃避着这一切。
邓丽雯看见仇人受到了惩罚，解气了一些，身体挪回了一些。范泽民见状，说：“邓女士，你可以下来了，现在几个当事人都在场，咱们坐下来谈，把问题解决掉。”说着向阳台走去。
“别过来！”邓丽雯又声嘶力竭地喊道，“过来我就跳楼！”
三
范泽民只好站定，盯着邓丽雯问：“邓女士，你还想干什么？”
邓丽雯说：“别问我想干什么，你把屋外那些看热闹的人放进来，不然我就跳楼！”范泽民预感到这个疯狂的女人又想耍花招，不说话。此时，朱心怡也歇斯底里起来，她边拉开门边大声地喊道：“好！我就让看热闹的人进来，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招来！”
门开了，哗的一声，涌进好多看热闹的人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有几十号人。
虽然屋里挤了这么多人，但静悄悄的，大家都想见识一下，这个女人到底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臭婊子，你不是喜欢裸聊吗？我让你过瘾。不要脸的，把野女人的衣服全扒光，让她光着身子，让你看个够！”
“畜生！”范泽民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骂道。朱心怡也没想到邓丽雯会如此疯狂，两眼冒着怒火看着她。
“你不愿意是不是？”邓丽雯也怒视着朱心怡，又怒视着郝涛，“不要脸的，舍不得是吧，老娘死给你看！”说完，又故伎重演，挪动着屁股。
“慢！”喊出这嗓子的是郝涛，“你等一下！”男子说着话，从茶几上拿起一把水果刀。范泽民大惊，怒视着郝涛问：“你想干什么？”说着，逼近了郝涛。
郝涛苦笑一声说：“警察同志，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放心，我不会昧着良心做事的。”
郝涛说完，面向邓丽雯，说：“邓丽雯，你是不放过我是不？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吧，你不需要拿死来威胁我了，我死给你看。”说着，一刀切下去，手腕上的血呼的一下喷出来。
一屋子的人都傻了，阳台上的邓丽雯也傻了，瞪着大眼张着大嘴看着郝涛。这时，范泽民率先反应过来，他几个箭步跨过去，将邓丽雯从阳台上拽下来……
一场危机化解了，范泽民搂着朱心怡走出去，已经包扎好手腕的郝涛扑通一声跪在朱心怡面前，说：“美女，对不起。”
朱心怡擦着眼泪说：“没关系，谁让我们是警察呢……”
女警察的故事就讲到这里，我们都静静地，忘记了鼓掌。这时，女警察又说：“朱心怡就是我。今天我把这个故事讲出来，就想告诉各位同仁，心里时时刻刻掂量着‘有困难找警察’这句话的分量。我希望，师弟师妹们把这句话装进心里……”
选自《新故事》2013.9下
（段明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