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馆里衣香鬓影、宾客云集,因为今天是凤城首富陈千山五十大寿的日子。刑警队长王珂因多年前在一桩绑架案中救过陈千山一命,被他请来参加寿宴,王珂带上了手下小孙。
陈千山身边还跟着夫人李舒和大儿子陈林、二儿子陈海。小孙暗地里告诉王珂:“据说陈千山会在今天的寿宴上宣布继承人。”
王珂听完心中一凛,陈千山的夫人李舒在公司也有很大的影响力,大儿子陈林亲母亲,二儿子陈海亲父亲,虽说陈千山肯定偏爱二儿子,但按礼法传长不传幼,这继承权之争,怕是会引起陈家内斗吧。基于职业敏感,王珂未雨绸缪地想,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王珂正想着,就听到后花园有人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宴会在前坪,后花园相对成了死角。此时却有一个年轻女人躺倒在那里,眼睛凸起,脖子上红印明显。
王珂和小孙对现场做了初步的调查。小孙向他汇报道,死者叫萧芳,是个画家,李舒妹妹的侄女,陈家沾亲带故的亲戚,也是来赴宴的。脖子上有勒痕,恐怕是被掐死的,不过没留下指纹,凶手应该戴了手套。大庭广众下悄无声息地掐死一个人,这凶手怕是力气不小,应是个练家子。
小孙没说几句,就被乌鸦的鸣叫声打断了。这堂堂首富公馆,树上居然有个鸦巢,真是不祥。
王珂挥手赶走了乌鸦,视线却被乌鸦吸引到了死者的右手上,死者右腕处有一圈白色的痕迹,似乎戴了手链之类的饰物,是今天没戴,还是命案发生时掉了?王珂不禁思索起来。而死者的左手却抓着一只金表。
围观人群视线齐齐集中在陈海身上,陈海玩表在本城出了名,人称“表王”。陈林也落井下石道:“弟弟,那块表好像是你的。”
陈海见状,也有些惊慌。作为第一嫌疑人,陈海被带到了警局,他承认萧芳把他带到后花园谈让他资助画展的事,但抵死不承认杀人。
小孙问他:“那你的表怎么会落到案发现场?”陈海辩解道:“我收藏的表多了,偷一块嫁祸给我又不是什么难事。”
询问陷入僵局,王珂和小孙出来透气。小孙说:“头儿,我看八成就是他了。陈千山被绑架后草木皆兵,父子三人都去学武了,陈海正是跆拳道高手。他的表又落到了案发现场,哪有这么巧的事?”
王珂反问道:“那动机呢?”王珂一直觉得这案子跟兄弟争产有关,可杀一个七拐八弯的亲戚能有什么用?
刚好这时法医过来了,汇报道,解剖发现死者萧芳有孕在身,一尸两命。小孙得意地眨眨眼:“头儿,你不是要动机吗?动机来了。”
王珂立刻回到审讯室拿这事问陈海,没想到陈海却哈哈大笑:“你是说我跟萧芳乱伦,怕这事泄露杀了她?只可惜这恰恰洗清了我的嫌疑。”
王珂不明就里,陈海却解释道:“因为我不育。”小孙仍咬住表的事不放,陈海却坚称有人陷害他。
“那么依你看,谁会陷害你?”王珂问道。
陈海说:“我哪儿知道,起码我哥要是搞掉我,就没人跟他争权了。你不是认定萧芳肚子里的孩子姓陈吗?陈家可不止我一个儿子。”
王珂派小孙对陈林进行调查,没过多久,小孙就找到了陈林和萧芳约会的照片。照片上两人很亲热,萧芳右腕上还戴着一串绿色的手链。王珂当即命令小孙把萧芳手上手链的式样找出来。他隐隐觉得,这手链会成为案子的关键。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王珂下令全天候监视陈林。这天,两人一路跟着陈林,来到了他在城中置办的一间隐秘公寓。陈林空手进入公寓,出来时却多了一个包。王珂对小孙说:“走,上去。”
陈林见状,拔腿就跑。他刚要打开车门逃之夭夭,小孙已经先一步按住了把手:“陈大公子,你急急忙忙是要到哪里去?”
陈林的辩解前言不搭后语,王珂夺过包抖开一看,里面是几张油画,无一例外都有署名:萧芳。而画中间还夹了一只金表。
依旧是警局的审讯室,依旧是两名警察加一个贵公子,只不过这次从陈二公子变成了陈大公子。
这位大公子可不像他弟弟那样镇定,一进局里就一个劲地辩解,他只是为了避嫌去处理萧芳送他的画,没想到发现了一只弟弟的金表,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小孙啼笑皆非:“真是奇了怪了,案发现场有一只表,你弟弟说有人陷害他;你这儿也有一只表,你也说有人陷害你。我看这只表是你为嫁祸弟弟准备的备用品吧。”
王珂也追问道:“萧芳肚子里有孩子,一尸两命你知道吗?”
陈林忙说道:“就算萧芳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在这种选接班人的关键时刻,我也不会因为情杀毁掉大局啊。”
王珂却冷笑说道:“谁说动机是情杀?陈海更出色,也更得你父亲喜欢。刚好这时你惹了个风流债,有女人怀了你的孩子。于是你一不做二不休,不仅杀死了女人,还把命案推到陈海头上,这样一来就没人跟你争权了。”
陈林争辩道:“你胡说。我承认陈海比我出色,但母亲和父亲的意思都是让我接班。我怎么会多此一举去害陈海?再说,就算我要灭掉萧芳,也不会选万众瞩目的寿宴上下手啊。”
王珂也有些想不通这一点。这时,手下又进来汇报了,萧芳所戴手链的式样找到了。那是一条名叫“绿蒺藜”的手链。银链子上镶嵌着很多绿松石,模仿蒺藜的叶子;叶子外还有不少竖起的银针,模仿蒺藜上的倒刺。
小孙评论道:“果然是艺术家,品位独特。”王珂却盯着那条链子若有所思。
陈公馆夜深人静,后花园中有一个黑影在穿行,他刚要攀上树去,突然灯光大作,王珂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陈二公子,你要干吗去?”黑影正是陈海。
陈海见被识破,强作镇定道:“躺在床上睡不着,出来逛逛。”
王珂说:“真的只是睡不着吗?不是来这里销毁证据的吗?”
陈海忙苦笑:“我以为你们放了我,我就已经洗脱嫌疑了。”王珂答道:“你差一点就成功了。你不甘屈居人下。你知道有个女人怀了大哥的骨肉,于是杀了这个女人,并在现场放了一件可以指认自己的东西,造成被大哥冤枉的假象。让人把另一只金表扔在你大哥公寓里乘机陷害他,扫清夺权障碍。真可谓是险中求胜。”
陈海听完,仍然镇定地说:“只可惜你没有证据。”
这时,王珂却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听说乌鸦喜欢发光的东西。”其他人听完一头雾水,唯有陈海听完脸色煞白,害怕得发抖起来。
陈海忍不住望向树杈上的鸦巢,王珂手中一抖,出现了一件发光的物件—一件绿蒺藜手链,他说:“别找了,在我这儿。我一直好奇,为什么凶手要选寿宴这么重大的时刻下手。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以陈家的势力,这案子不是不可能被低调处理。而你最不希望低调,你希望陈林在众目睽睽下身败名裂,你力气大,掐死萧芳很顺利,却没想到她挣扎时,你的手不小心被这手链上的银针给刺破了,留下了血迹。这可是你罪行败露的关键破绽,危急时刻,你想到了乌鸦爱发光的东西,就把它藏到了鸦巢里。”
陈海前两天一直在警局受审,回到家又是白天,人多眼杂,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想处理掉这东西,却被王珂逮了个正着。
能说会道的陈海沉默了,而沉默此时就是最好的回答。
王珂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画上了句号,但这天傍晚,不期而至的法医又带来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手链上的血迹血型是B型,倒是跟陈海相符合。但进一步提取DNA后发现,这血不是陈海的。”
王珂也愣住了,这血不是他的,那他又为什么要承认?突然,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来到陈家,找到了陈千山。
王珂开门见山地说:“一开始我们根据证据判断,凶手是一位力气大、有生育能力的陈家成年男子,因此目光就没离过陈林陈海兄弟。但我转念一想,符合条件的还有一人,就是你。陈海说过,你们父子三人都学过武。陈老,我该说你老当益壮,还是风流糊涂呢?”
“你一直被夫人李舒管着,只好在外寻求慰藉,居然跟能做自己女儿的萧芳好上了。萧芳转正不成,为了报复又去勾引陈林,并摊牌说,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就不知是老子的种还是儿子的种。大寿当天,萧芳威胁说拿不到想要的好处,就在宴会上把陈家的丑事抖出来。你一气之下下了杀手,随后落荒而逃,甚至没能察觉手被手链给刺破了。
没想到目睹这一切的陈海默默地为你擦了屁股,更没想到陈海居然有如此心计,妄图把这事推到陈林头上。”
陈千山长叹一声:“罢罢罢,当初救我的是你,如今抓我的还是你,就当还你人情了。”
选自《金故事》2016.2
(赵雷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