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三天，女人仍旧是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着。任何人赶她、骂她都不理睬，只是一个劲地哭泣着。嘶哑的嗓音，凌乱的头发，人们情愿相信她是个疯子。对，她是疯了，被这群人，被这个冷漠的社会给逼疯了。
“赶快把这个疯女人赶走，晦气！”老太太皱了皱眉头，厌恶地指着女人。随后一群人把女人团团围住，又是拳打又是脚踢的。女人尖叫着，可是没有人顾她疼不疼，也没有一个人会下贱到去可怜她。对，她就是一个人见人恨，克死丈夫，败人家产的女人，被婆婆赶出家门是理所应当的，所有人都会拍手称快。
几年前，女人才刚满十八，矫好的面庞，花般的年华，惹得无数人为之动心。只是显赫的身份，令无数人又为之畏惧。只是没人知道女人生性平和，只是身份的悬殊，另她倍感凄凉、冷落。所以常常一个人郁郁寡欢，父母见其十分焦虑。方才允许她一个人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
六月的雨季，总是异常的漫长。绵绵续续甚似那道不尽的愁绪，撑一素伞，一身白色碎花长裙，把江南女子的柔情张显得淋漓尽致。浅浅的笑靥，朦胧的烟雨，青石的古道，蜿蜒在小巷绕不尽的转角间。
女人如水般纯澈的眼眸，伴着那满目的雨滴，随一湾溪水，荡漾着，荡漾着去向远方。谁家多情郎？隔岸而望，扰得心不安意乱。昂首挺胸走到其身前，深深鞠一躬，问道，“姑娘可否无在下同行一段？”女人惊讶地看着他，顿了顿，“当然可以。”
一街，一景，一伞，伞下两人依偎而行。檐水叮咚，弹奏着的是欢快的曲调。雨确忽是越下越急，溪边亭房，两人慌忙躲雨。此后两人时常相约而行，熟话说，日久生情，是的，他们相爱了。女人不顾家人的阻拦，毅然决定跟他在一起。女人的家人无可奈何，既然见自己的女儿能够如此快乐，也就罢了。
婚后的生活清贫倒也算过得去，女人的娘家因赌气而很少给予其经济上的支柱。女人也不会去抱怨，因为她深知自己的决定丝毫没顾及家人的感受。倒是她的婆婆，常常是对其冷嘲热讽地说到，“哎哟，堂堂的大小姐，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还是回去做你的大小姐吧。”她只是低着头，继续忙活着手上的活。
婚后两年的时间，女人已经同龄妇人一般模样。他对她也算不错，娘家人也渐渐同其有了来往，婆婆的态度也日渐转变。今年夏季，女人怀孕了，老太太整日忙活着为其买补品，高兴地不亦乐乎。女人只是无奈地叹气……
女人本是家里的独生子女，二老年纪已大，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听说女儿怀孕了，老两口便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来到女人家里。此时的女人正忙着给小孩缝衣服，见父母的到来惊讶不已，慌手慌脚地收拾衣物，却不小心让针扎了手。女人母亲看到了格外心疼，而女人却把手背在了身后，连连摆手道，“妈，我没事，你照顾好自己就行。”然后疼惜地望着自己的父母，情不自禁地落泪。
女人母亲握住女儿的手说：“你也快身为人母，但你始终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当然不舍得你受苦，所以我和你爸决定把家族财产的继承权给你们。”女人摇头，“我根本不配接受那些，我不能要。”老太太听到这里，满脸笑意地跑道她们跟前说：“媳妇接受吧，你看***那么疼你的。”然后再看着女人母亲，“你说是吧？”老太太点点头。女人也只好默然接受。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男人外出经商仍未归，女人挺着个大肚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佣人小意见此状，跑到女人跟前着急地说到，“夫人，快进屋吧，外面冷，否则老太太看到又要责怪你了。”女人摆摆手，愁眉不展地望着小意，“冷？丈夫在外恐怕更冷，这点苦头又何妨？”罢了，便一个人坐在亭台观望，白雪覆盖了院落，入目尽是生疼的惨白，女人不由地眯着眼，嘴里念叨着什么。
好不容易盼到了春归，这个春季却忽来得太唐突。万物没有一点春的迹象，苍茫的大地，光秃秃的树桠，归鸟还未来得及停憩便被寒风匆匆赶走。女人倚在家门口，肚子一阵疼痛，佣人小意匆匆地把女人扶到房内，招呼招呼着老太太：“太太，夫人要生了。”
找来接生婆，老太太便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儿子，快回家，你媳妇快生了。”男人便连夜开车赶回家，女人生了个儿子，老太太高兴极了。可是眼看着一天过去了，男人还没到家，所有人都着急了，女人打电话却无人接听，所有人都只好干等着。
好不容易盼来了花开满院，女人推着孩子站在太阳底下。身旁的梨树，早已是层层叠叠，风过处，掀落点点花瓣，孩子天真地睁大眼睛，对女人笑。女人笑笑却又无奈地转身叹气。端过手边的茶水，却忽有点凉，起身倚在树旁，一不小心抖落了手中的茶杯，女人慌忙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内心不禁一阵哆嗦。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她只好蹲在孩子旁边，嘴里哼哼着什么，眼神却总是那么飘忽不定。
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女人抱着孩子走到门外，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墙喘气，女人好奇地望着他，轻声道，“先生，您有事么？到屋里歇会儿吧。”男人摆手，“还有心思休息？你丈夫出事了！你生孩子那天匆忙赶家，途中发生车祸身亡了。”女人心里一愣，像定在了原地，此时孩子仍旧是哭泣不停。
老太太闻声跑到门外，只见两人愣愣地站在门口，老太太问女人，“都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女人木讷地说：“死了，你儿子死了，孩子他爸没了。”老太太当即昏倒在门口。老太太醒后便吼着，“把这臭女人给我赶走，害死我儿子还要害死我们全家么？”女人惊呆了，却什么也没说，任凭所有人推拉。
消息得知的第二天，大街上到处传得沸沸扬扬，女人从此便无容身之地，女人家的家族企业也因此无奈宣布倒闭。父母为躲债落荒而逃，留下女人独自一人沦落街头，却遭得万千人唾弃。女人每天都会跑到老太太的门前乞求，希望见上自己的儿子一面，可是所有人都将他拒之门外，最终，女人疯了。
岁月悠然，又是一年春，小男孩已经三四岁了，女人时常蹲在老太太家门口。那天，女人拿着一个棒棒糖，笑容满面地蹲在门口，男孩趁所有人不注意，溜出来玩耍。女人傻傻地把糖递到男孩面前，“吃，快吃。”男孩怯生生地向后退缩。女人对他友善地笑了笑，男孩一把夺过糖跑开了。
女人时常跑来看男孩，渐渐地男孩也不对其有戒备心了。男孩安静地坐在女人旁边，女人总是傻傻地笑着。或许这就是她的幸福，那些超越世俗的伟大，纵然是傻子，可是她的心未傻，爱很真。可是最终还是被老太太发现了，她一把把男孩提了进去，孩子不住地大哭，可一切终究都无济于事。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女人蹲在老太太门前嚎啕大哭，拼命捶打着门，可那门确忽是铁定了心绝情。女人就一直等着，等着……
接下来便是先前的一幕，女人被打了，她一个人躲在街角瑟瑟发抖。天放晴了，院里小孩已经停止了哭泣，暖暖的阳光，映射在那落一地的残花上，孩子抬头望着那一角天空。
文/语亦凉
(作者：语亦凉编辑：gsjx36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