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厂长治厂有方,十几年厂长当下来,把一个濒临倒闭的破厂办得兴旺发达,红红火火。同样,乔厂长教子也另有其方:今年刚满12岁的儿子隆隆,人称"小陀螺",一天到晚不肯安宁,玩劲十足。然而,自从五年前乔厂长把管教儿子的工作摆上他的议事日程后,隆隆就算再调皮捣蛋,再野性难收,也不得不变得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了。
有同事向乔厂长讨教教子诀窍,乔厂长总是秘而不宣,直到有一次乔厂长醉酒后,他才半真半假地吐出半句话来:"哈哈,我家有一面祖传宝镜呢,我把仙镜挂在我家隆隆的房间里,隆隆的一举一动就无时不在我这双神眼底下了?"
乔厂长家有面祖传铜镜,倒是不假,说它是仙镜、宝镜,那是夸大其词。不过乔厂长这人脑子灵光,居然从宝镜上面想出了一个绝招,在他儿子隆隆的房间正中墙上装了一架监视器,它的另一端连接在隔壁乔厂长夫妻房间里的一台显示屏上。那只180度视角的监视镜,就像一只阴险奸诈的独眼,居心叵测地窥视着隆隆的每一个秘密,扫视着隆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随时随地把隆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全盘反映到他老爸老妈的面前。
这一天,隆隆没辙了?装上监视器的当天夜晚,他呆呆地望着这只可恶的"独眼",流下了痛苦的眼泪。面对这块真正的宝镜,他再也不敢偷懒使乖了,就是偶尔上卫生间方便一下,他也不敢多逗留,只怕时间一长,老爸就会过来叩门催促。每天夜晚不到11点钟,他不敢提前上床,就连原来偶尔还能玩一下掌上机的机会,如今也彻底没有了,隆隆感到自己成了一个牵线木偶人,线的一端始终捏在老爸老妈的手心里。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半学期。
这天夜晚8点多钟,乔厂长夫妻俩把电视机的音量旋到最低档,兴致勃勃地收看《还珠格格》。正看得入神处,忽听楼下隐隐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像哪家楼上什么东西掉到楼下去了。隆隆的妈妈想起身上阳台看一下,转眼一看旁边的显示屏,隆隆正认真地伏在桌上做功课,为不分散隆隆学习的注意力,她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沉浸在这部疯疯癫癫的肥皂剧中。也许电视台为了多插播几段商品广告,今晚《还珠格格》竟一气播放了6集,直到11点30分才罢休。关掉电视,夫妻俩抬眼看去,床头的显示屏里,那团黄黄的台灯光下,隆隆还聚精会神地伏在桌上用功呢。乔厂长轻轻舒了口气,吐出一句"孺子可教也",与妻子相视会心地一笑。
这一夜,夫妻俩睡得特别香,直到被一阵从楼下传来的嘈杂人声吵醒。睁眼看,刚刚凌晨5点多,隐约听得楼下有人大声嚷嚷,好像是说哪个醉鬼喝醉了酒躺在楼下花坛里。再转眼看,床头的显示屏里,那台灯光下,他们的儿子隆隆还披着衣服伏在桌上用功呢。隆隆已整整用了一夜的功了,妈妈心疼,想起身去隔壁提醒隆隆休息,却被一边的乔厂长挡住了。乔厂长说:"今天是星期天,隆隆不上学,让他多用功一些时间吧。"
然而,他们再也躺不住了,楼下嘈杂的人声越来越大,紧接着,传来了邻居老刘的大嗓门:"乔厂长,乔厂长,你快下来,快下来呀?"
乔家夫妻一听,双双披衣来到阳台上,只见黑乎乎的楼下花坛里,一群人正手忙脚乱地围着不知忙乎什么。老刘见乔家夫妻从阳台上探出头来,又仰脸朝上吼了一嗓门:"嗨,你们怎么还不下来呀?你家隆隆出事了,倒在地上呢?"
乔厂长一听,心头一缩,本能地回头一看,却见显示屏上,隆隆安然无恙地伏在自己的房间里用功呢,一团昏黄的台灯光照射着隆隆佝偻的腰背。乔厂长心里有点火,便朝下回了一嗓门:"老刘,你瞎嚷嚷什么呀,看清楚了再说嘛,我家隆隆可是好端端的呢?"
"天哪,什么时候了你还糊涂呀?你自己睁眼看看吧?"老刘生气了,用力抱起怀里的人,让那人仰面朝天让楼上的乔厂长夫妻看个明白。
乔厂长夫妻定睛一看,不禁双双发出一声惊叫:可不是,惨白的晨曦中,老刘怀中斜倚着的正是他们的独子乔隆隆?
乔厂长夫妻俩疯也似的跑下了楼……
一切都已晚了。当人们把浑身僵硬的隆隆送到医院时,隆隆早已没气了。医院诊断书上这样写道:"病人系9小时前从高处坠落,颅脑粉碎性骨折……死亡……"经公安刑侦人员现场勘查,发现在乔隆隆房间的阳台栏杆上,留有死者被挂破的毛衣与外套碎片。刑侦人员作出结论:死者系昨夜8点左右翻越阳台栏杆时,不慎失足,从三楼摔下。
乔隆隆为什么放着家门不走而要冒险翻越阳台?他这么晚还要外出干什么?旁人不知,乔厂长夫妻却心明如镜:因为从儿子被鲜血染红的口袋里,他们翻出了一张当晚的芭蕾舞剧票。
乔厂长夫妻从医院回到家里,床头的显示屏还清清楚楚地显示着隆隆伏案读书的身影?当他俩推开儿子的房间,不禁目瞪口呆--
原来,隆隆的写字桌前是一团披着隆隆上衣的棉被?聪明的隆隆为了逃避监视器的监督,把棉被摆作他的化身,设下一个用来遮瞒老爸老妈的障眼法?
可怜的乔厂长夫妻直到如今才幡然梦醒。隆隆的妈妈当场就昏过去了,醒来后,她疯也似的劈手揪住丈夫的胸脯,吼出的一句话是--"还我儿来!"
"还我儿来!"这撕心裂肺的吼声,像一记重锤,强烈地叩击着无垠的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