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错了!:
都说北方人能喝酒,大碗喝酒大碗吃肉似乎成了代名词。其实,楡东的酒文化更可怕,三四个人六七瓶高度白酒是很平常的事,榆东人好客,婚丧嫁娶要喝酒,亲朋好友来了要喝酒,就连朋友在大街上相遇,也得喝酒。尤其是到了种麦和收麦子的季节,那酒就喝得更频繁了。楡东人喝酒不吃菜,满桌子的菜,一顿酒喝下来,基本没动筷子。楡东人喝酒有讲究,无论是在饭店还是在家里,都是用喝茶的玻璃杯,菜全人到齐,也没啥客套话,所有的茶杯都放在酒司令的面前,把那高度的白酒一瓶瓶地打开,拿出一盒香烟,先把香烟盒立起来,比照玻璃杯的高度都倒一样多的酒。各自端起一杯相碰一口干掉,就那么干脆,就那么直接,干完这杯,照例把酒杯送到酒司令的面前,再用烟盒横着立起来的高度,没个玻璃杯还是倒一样高度的酒,同样是自觉地举杯一碰,干掉,算是喝了第二杯。第三杯的酒最少,把烟盒扁放的高度,倒进玻璃杯中,也是豪迈地一碰,大家一起干掉。
喝完这香烟盒一立一横一扁的茶杯里酒的高度。想说话的才能说话,需要说的是,想说话可以的,你说哥们多日不见,略备一杯薄酒表表心意是可以的,你首先得把刚才的步骤自己主动喝完再说话,你独自喝完一立一横一扁,你想说啥就说啥,你让谁喝谁就喝,你让人连喝九杯都没问题,但你所做的任何要求,人家都有权利同样的条件回敬你。这样的一场酒官司打下来,所有参与喝酒的人,能摇晃着走回家的都是高手了,那酒量至少也得在一斤半以上。许多人到第二天起床,呼出来的气体,都能把睡在身边的小猫给熏醉。
还处于朦胧中醉着的人,并不影响做庄稼活计,醉眼朦胧的人,看着本来就长势良好的麦子会更加郁郁葱葱,干活的气力也十足。有人说,每当收获的季节,几乎所有喝过酒的男劳动力,看着天上的月亮都是斜着挂在天上的,哪天要是突然发现,醉眼看到的月亮有点圆,第二天肯定有大暴雨出现。楡东人在收获的季节看到扁月亮心里很高兴,一旦看到圆月亮,全家就会来个总动员,连夜把该收的麦子都收回家,比天气预报还准呢。
说睡觉的问题,干嘛啰嗦这么多的酒习俗呀?楡东的夏天很热,三十八九度的高温每年要持续两个多月,过去没有电扇也没有空调,许多人受不了白天黑夜一个温度,太阳出来烤的头皮疼,太阳下山屋子里像蒸笼。不知道从哪朝哪代开始,每年以到了夏天,家家户户就搬着凉席带着蒲扇,爬到房顶上去睡,睡在房顶上夜晚还有点风儿,好歹能睡个觉恢复一下体力。也是从那时候起,还有更多的人要睡到马路上,那时候晚上根本没有汽车过,乡村的土路上就更没人走动了,找一段干爽的马路,全家老少排成一排,从村口一直延伸到村外。睡马路的比睡房顶的安全,不用担心半夜醉眼朦胧掉下来摔残了身体。尤其是年轻人,可以点着蜡烛燃起篝火,边熏蚊子边烧点青苞米啥吃,玩累了耍累了,直到深夜才去睡。夜深人静漆黑一片,那些半夜找家人睡的中青年人,就很容易找错人家,觉得那盖着单子打呼噜的像是孩子他妈,钻进被窝才发现,原来是后街二狗子的胖婆娘。
正因为是有人睡的早,有人睡得晚,加上很多很多的男人还处于半醉的朦胧中,在那些乡村马路上睡觉的这一堆那一片一直断断续续排到村外的睡觉人家里。经常有睡错地方睡错人的事情发生。当然了,在那些睡错地方睡错人的情况里,大多数都是故意睡错的。刘庄的婆娘都贪图小支书李文武长的帅,只要李文武醉得差不多,那些婆娘都故意装作文武媳妇的浪样,招惹他给个激烈的一夜情。朋友们别担心婆娘隔着孩子的那边睡着她老公,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一天做驴一样的出力,加上那酒精的发作,两米开外即便是闹地震,那边的呼噜声照响。刘庄也有许多男人,就喜欢伴随远近轻重缓急的呼噜声,满足媳妇或相好的渴望。
我们单位是七八年比邻刘庄驻扎的,刘庄夏天睡马路的习俗,最早是单位那些司机发现的。那时候单位经常放电影,电影散后,许多司机也夹着凉席,跟在刘庄那些回家睡觉的人背后,按照白天和熟悉小媳妇约好的暗号,咳几声趁着夜幕成全好事,天不亮再早早回单身宿舍。刘庄的婆姨们说,老一辈的司机够意思,该买的花衬衣尼龙丝袜子啥的,暗号对好,就直接塞到相好的怀里,有情有义有规矩。
问题出在那些待业小青年身上,不知道从哪天起,不知道谁带的队,刘庄的媳妇们忽然发现半夜来的人开始多起来,做那事的次数特别频繁,有时候汗还没消,撒泡尿的功夫,又有摸到被窝里的,动作有力抱的也是一次比一次紧。并不是刘庄所有的小媳妇都想有外遇呀,有些白天干活累的睡的沉,根本没想那恶心事,却稀里糊涂让人给勾个兴起。有的满脸怨气天凉质问她丈夫,说好了不做不做你就是没脸皮,身子干活都累散架子了,夜半你还没完没了做个不停。许多男人被问傻了,你这蠢婆娘是不是想疯了,把半夜做梦也当成了真?
偷鸡摸狗终究要露马脚,有细心的男人发现,一觉醒来,身边多了面包屑,甚至还有单位发的工具包。有人就悄悄地组织了夜巡队,躲在附近的庄稼地里看动静,夜半三更那些待业青年又去偷鸡摸狗白睡人家小媳妇的时候,一帮后生把他们给捆绑起来,打得鼻青脸肿交到了村委会。证据确凿连夜就处理吧,老支书叫来了单位的领导和家长,睡错了婆姨按说也不是啥大问题,问题是这么多来的都是小伙子,这事情说小也小说大也真大,啥也别说了,我提个条件看你们能不能接受,第一给村里建个卫生所,器械药品都是你们给供应,第二给村里送两台推土机,第三这些后生不能在本地上班,你们单位不是在山西河北都有单位吗,不能让他们和小媳妇藕断丝连影响人家的家庭,要是满足这三个条件,我们也当睡错了。单位领导一看这条件,赶紧答应,只要不上纲上线影响单位的形象,要啥给啥外加还送村上一台八成新的载重车,柴油也由单位给包了。二十年过去了,过去的平房土房没有了,睡错了的旧俗,也随着社会的进步绝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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