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耐仙巧辨药渣:
坐落在杭州孩儿巷口的张同泰药店,自嘉庆五年(公元1800年)创办起,便以“道地”、“诚信”为立身之本。清道光年间,药店传到第二代掌门张耐仙手中。这张耐仙自幼出入药铺,深知医药关乎人命,故从父亲手里接过基业,不敢有丝毫大意。除了特殊的制药工艺,对药材的采购更是考究。每次都要亲赴产地,看样订货,择优选购。
这日,张耐仙购药归来,途经东阳已是暮色朦胧,便进了一家名叫“悦来客栈”的旅店住宿。子夜时分,张耐仙被一阵凄惨的哭声惊醒。推门一看,见一瘦弱女子,跪在月光下哀哀哭泣。
年轻姑娘见自己惊扰了客人,拭泪抬头,不知所措。“你,你是店里的帮佣?”张耐仙怔了片刻,猛然想起昨晚投宿时,此女子曾烫过酒端过菜,递过毛巾送过水。张耐仙走南闯北,对方言略有所知,听姑娘口音似是扬州人氏,心中暗暗生奇,不知她一个年轻女子为何流落在此,更不知道她因何伤心哭泣。
院子里的这番响动,惊醒了随行伙计,众人连劝带哄把年轻姑娘架进了客房。再三询问之下,姑娘才声泪俱下地诉说了来龙去脉。
其实,姑娘并非落单在此,与她同在旅店安身的还有病卧在床的父亲。姑娘名叫巧莺,老家扬州乡下。因年景不好,来义乌投奔做小生意的远房姑妈。谁料姑妈一家半年前就已迁徙他乡。投亲不遇,漂泊异乡,父女俩措手不及。
后来,父女俩经人指点转道东阳,在“悦来客栈”安顿下来。父亲阿虎劈柴挑水干粗活,女儿择菜洗碗在厨房帮佣。谁知“屋漏偏遇连夜雨”,阿虎偶感风寒一病不起。旅店老板看其憨厚老实,倒也不忍心作难。但眨眼已半月余,阿虎病势未见好转,反而咳嗽加剧,胸闷气喘,似有不祥之兆。
“悦来客栈”在东阳县城东隅,门面不大设施一般,也只能算是个小本经营,雇了个“痨病鬼”干不了活不说,难道还要让其在店里一命呜呼?“悦来客栈”的老板娘悔得肠子都青了,怒冲冲叱骂了丈夫,转身勒令巧莺带病父离开旅店另觅住处。巧莺姑娘举目无亲,走投无路……
张耐仙听了姑娘的遭遇,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忙让巧莺领他去探视病人。只见病卧的阿虎脸上潮红,呼吸急促。张耐仙轻轻按住了病人的脉搏,一番望、闻、问、切,对病情已了然在胸,转身便问巧莺索要药方查看,看着看着疑惑顿生。
“姑娘,可知你爹的药渣今在何处?照这药方看……”巧莺晓得旅店是做生意的,总要讨口彩讲忌讳,怕老板娘看到药渣生怒,便悄悄把药渣从后门端出旅店倒在路旁。这会儿听这个陌生“郎中”说要看药渣,巧莺哪敢耽误,立马把张耐仙带了过去。
张耐仙寻了根枯树枝,拨开药渣和药方逐一对照。时而皱眉,时而叹息。沉思片刻,张耐仙突然蹲下身,伸手从药渣中捡起几颗白色颗粒,双眼发亮,如释重负。赶回客房,他果断地在药方上划去了一味,再交与伙计让他速去药店买药,并再三吩咐药方上抹掉的这味药,须用自家这次采买来的补上。
也算是命不该绝。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灌下去,到后半夜阿虎就觉得胸闷、气喘见轻了不少,连每日寅时加剧的浑身潮热,似乎也控制住了。巧莺见爹的病大有起色,喜极而泣。次日,一早便跪在了张耐仙的房门前。
张耐仙得知阿虎转危为安,甚是欣慰,他还告知巧莺,只要服完昨天让伙计配好的五帖中药,她爹就能康复如初。为了阿虎能安心养病,张耐仙还掏出一把碎银,替巧莺父女垫付了旅店的开销。
眨眼已近午时,张耐仙收拾行装正欲起程,冷不防一位黑瘦的老汉拦住了去路。“先生留步,小老儿借旅店略办水酒,请务必赏脸……”张耐仙见素昧平生之人要宴请自己,不觉蒙了。直至巧莺闻声而至,才知道老汉来历。
黑瘦老汉姓石,是个走方郎中。说起他的医术,方圆几十里也还有些名声。巧莺的父亲阿虎就是他接的诊。石郎中自觉对阿虎的诊断、用药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可不知咋的,病人服药后不仅毫无起色,反而日渐转重,石郎中一筹莫展。今日闻知自己手上的病人突然化险为夷,很是诧异,急忙跑到药店询问。谁知药倌递给他的药方,竟然出自自己的手笔,只是药方上自以为用得最对症、最要紧的那味药已被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