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盗影(2)

时间:2014-05-12 20:57:51 

叫天子收起绿毛龟,满眼都是得意之色:“她,便是插翅狐。来人呐,把她押到街口,贫道要让她当众现出原形!”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叫天子所指认的“插翅狐”,竟是那个行将临盆的孕妇!

3.梅花镖

“插翅狐”被抓的消息,一阵风似的传遍了太雄县。闻听道人叫天子要当街讯问,全城百姓潮水般涌到了县衙外的街口。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一映入眼底,众百姓先是一怔,紧接着亮开嗓门开骂:“牛鼻子,你还是不是人?抓个孕妇充当插翅狐,亏你那猪脑子能想的出来!”“柳大人,责难孕妇,会遭天谴的!”

叱骂入耳,叫天子却也镇定,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插翅狐作恶多端,本就是一只能变化人形的野狐——”

“你才是该剥皮剜心的野狐狸。她叫翠娘,平素安守本分,孝敬公婆,相夫教子,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女子。你要动她一指头,定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都给贫道住嘴。她是不是插翅狐,立见分晓。”叫天子冷哼一声,扬起蘸过水的马鞭凌空甩个鞭花,劈头盖脸地抽下。翠娘的公婆和相公亦被捆绑得结结实实,齐声悲呼:“不要啊。求你高抬贵手,放过翠娘吧——”

眼瞅马鞭就要落上翠娘的身子,一道黑影倏地飞进人群,探手抓住了鞭梢。叫天子禁不住哈哈大笑:“柳大人,他就是插翅狐,还不快快拿下!”

来人体态清瘦,一身黑衣,瞪视着叫天子咬牙骂道:“该死的臭道士,老子的确是插翅狐。欺负一个柔弱女子,你就不觉脸上发烧,心中有愧?!”

兵不厌诈,这叫引蛇出洞。当日晚间,叫天子踏进地牢,趾高气扬地站在了“插翅狐”面前:“插翅狐,人在地牢,命丢一半,这回无处可逃,飞不起来了吧?”“插翅狐”反唇相讥:“以道为事,故曰道事。道事有功,故号道士。你用心歹毒,阴狠卑鄙,算什么狗屁道士?我都为你感到丢脸。”

“丢脸事小,丢了吃饭的家什事大啊。”叫天子拍拍“插翅狐”的头,又捏住了他的嘴巴,“明日一早,知府刘大人就会将你押解回保定府。哦,刘大人的手段如何,想必你心中有数吧?上路前,他会先挑了你的脚筋,割了你的舌头,走到半路,没准儿还会将你开膛破肚,摘了心肝下酒。到那时,我看你还能不能骂出口?哈哈,骂吧骂吧,趁舌头还在,你就好好过过嘴瘾,痛痛快快骂个够。”

叫天子绝非吓唬“插翅狐”。保定知府刘宪确是个心黑手辣的狠角色,人犯落入他手,哪怕是偷鸡摸狗的轻罪,亦会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着叫天子背手踱出牢门,“插翅狐”闭了嘴噤了声,愣愣怔怔好半天没缓过神。捱到后半夜,等狱卒沉沉睡去时,“插翅狐”才张开了嘴巴。

舌下,多了只小巧的梅花镖!

身为江洋飞盗,最擅长的自然是撬门别锁。梅花镖在手,“插翅狐”没费吹灰之力便悄悄打开枷锁和牢门,越窗而逃。前脚刚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县衙内便杂沓声四起,乱作一团。知县柳士纯又惊又气,扬手赏了狱卒几个耳光,喝令快追。“插翅狐”逃离大牢,等于鱼归大海虎入山林,上哪儿追?一干捕快如没头苍蝇般乱撞到天亮,均一无所获。县丞崔富贵得知消息,屁颠屁颠地奔进县衙,话中多了一丝狐疑:“柳大人,插翅狐乃州府通缉的要犯,您也太不小心了吧?知府大人即刻就到,我们该如何交差?”

在保定府管辖下的太雄县,柳士纯虽为一把手,可县丞崔富贵与知府刘宪刘大人的关系很不一般,在气势上难免要压他一头。眼下,傻子也能听得出,崔富贵意欲将“插翅狐”潜逃之责全推到他身上。柳士纯越发气恼,硬邦邦反问:“崔富贵,你是在怀疑我故意放走了插翅狐,对吧?”

“刘大人,你说呢?地牢坚固如铁,昨夜又加派了人手,恐怕连蚊子都难飞出去。一个镣铐加身的大活人,怎会说逃就逃了?”

“你——”

“两位大人,请勿急躁。”叫天子转了出来,手中仍旧托着那只盛装绿毛龟的瓦钵,不紧不慢地说道,“插翅狐就算藏到天涯海角钻进耗子洞,也甭想逃过神龟的追踪!”

4.大人物

在柳士纯看来,神龟缉盗纯属扯淡,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撞大运了。叫天子手托瓦钵走上街,又将憨头憨脑的绿毛龟放到了地上。这次,它的速度好像快了不少,约莫大半个时辰后爬进了一户深宅大院。

“两位大人,贫道敢拿项上人头担保,插翅狐肯定进过此宅。”叫天子说得掷地有声。崔富贵搭眼一瞧,不假思索地下了令:搜!

这座宅院,是在县衙任主簿的秦三的家。崔富贵任县丞,正八品,主簿是九品,官大一级压死人,秦三哪敢阻拦?里里外外一通折腾,就差掀房盖了,也没发现“插翅狐”的半根毫毛。恰恰这时,叫天子又叫起来,声称神龟嗅到了新线索——“插翅狐”已逃往城南。

慢慢腾腾一路追击,等绿毛龟再停下时,众人全傻了眼:“插翅狐”藏身的地儿,却是沈典史的宅子!

大明王朝的县级职官设置,通常为知县1人,正七品,主持全面工作;县丞1人,正八品;主簿1人,典史1人,均为九品小官,其余的差役捕快、勤杂人员都是临时聘用的,无品无级,薪酬由县衙支付。虽说典史官居末位,可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官儿,不能轻易冒犯。心下想着,柳士纯不冷不热地问崔富贵:“崔大人,我们进还是不进?”

抓住“插翅狐”,当算大功一件。背靠大树好乘凉,本官有刘知府罩着,怕什么?崔富贵一挥手,喝道:“当然要进。众捕快听令,箱箱柜柜,犄角旮旯,一样都不许放过!”

捕快入院,鸡飞狗跳。正房厢房,灶间井台,包括茅厕在内均被翻得乱七八糟,“插翅狐”没找到,却在院中的一口陶罐内清出了数百两白银。沈典史吓得脸色都绿了,冷汗噼里啪啦地直往下掉。叫天子走上前,悄声说道:“沈大人休慌,贫道抓的是贼。”

“贼”这个字眼,被叫天子咬得格外真切。沈典史哆哆嗦嗦不停擦汗:“不慌不慌,我是官,不是贼”

中午时分,一行人又遇上了令人头疼的大难题——绿毛龟伸脖盯住的,恰是本县首屈一指的大户刘勰的大宅门!刘勰可是知府大人刘宪的亲弟弟,即使借给崔富贵仨胆他也不敢进。

“两位大人,插翅狐就藏在里面——”

“闭嘴!”崔富贵瞪眼哼道,“你知道这是谁家吗?若敢胡闹,除非你有三头六臂九条命!”叫天子一听,也较上了劲:“贫道绝非胡闹。柳大人,你是一县之首,抓不抓当由你说了算。”

柳士纯稍一寻思,下达了进院搜捕的命令。就在此刻,一队人马快速杀出,将柳士纯等人团团围住。崔富贵透过人缝仅瞅了一眼,便双膝一沉“扑通”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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