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仁德当的所有人都没睡觉,大家聚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想着该怎么办。刘麻子无疑就是来找茬的,这个茬,还真让他给找着了。七天后他来赎手指,只怕他典当在这里的手指早烂成一股恶臭了。他临离开时撂下的那句话已明明白白地彰显了他的用心,他说他当在这里的是淌着鲜血活生生的手指,仁德当铺给不了他这样的手指。
沈掌柜早已苏醒过来,见大家都没了主意,叹一口气,说:“看来,我们只有将这当铺关张了,逃离梅城。”
沈兰蕙说:“爹,你说在乱世开这当铺,就是为了让穷苦百姓能拆借到周转的钱,好有一条活路。你现在将当铺一关张,穷苦百姓没活路了,就只有接受那些黑心当铺的盘剥,这有违你的初衷啊。”
沈掌柜说:“那也没办法。很显然,刘麻子就是冲你来的,我不能为了周济别人,搭上自己的女儿啊。”
李保说了实话:“逃不是办法。出了城,许一枪在城外候着呢,那不是逃了狼穴落入虎口?再说,这混乱的世道,到哪都一样啊。依我说,这刘麻子没那么可怕,总有办法对付。”
大伙儿一夜也没想出个万全之策来,到天亮,李保去打开当铺的大门,却见刘麻子早早地就在门外候着。李保惊呆了:“这么早你来这儿干什么?”
“干什么?”刘麻子冷哼一声,“我当然是来赎我的手指啊。”
闻声赶来的沈掌柜和沈兰蕙也愣住了,沈掌柜问:“你不是说七天后来赎吗?”
刘麻子白了沈掌柜一眼:“你们当铺里哪一条规定不能提前赎的?当票上写得明明白白,七天内可赎啊。”他将一袋钱扔在柜台上,“别啰嗦了。这是赎金,我要赎我的手指。”
伙计只得拿出了那根断指,一夜的工夫,血已凝固,手指表面的皮肤也如刮了毛的猪肉,白得吓人。刘麻子冷笑一声:“别开玩笑了,我典当的可是一根活生生的手指,你这是什么东西?”
这些都在大家意料之中,刘麻子是绝对不会接受这根手指的,不然,他那一刀不白挨了?只是,沈掌柜和沈兰蕙还没想到对策,一时答不上来。倒是李保朗声一笑,道:“你说得不错,这不是你典当的手指,也就是一只狗爪子罢了。”
刘麻子勃然变色:“那还废什么话?还我血淋淋活生生的手指来。”
“行。刘公子等着。”李保回了内室,拿来一把菜刀,等沈兰蕙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要阻拦时,已经迟了,李保将自己左手的小指头放在柜台上,一刀砍断了手指。他拎起自己的指头,眉都不皱一下,扔给了刘麻子,厉声道:“别以为就你会这一手,玩血腥,没人怕你。这是你要的血淋淋活生生的手指,拿上走人。”
刘麻子呆了半晌,一抱拳:“是条汉子!行,我先拿着。”他拿上手指走了。
柜台内的众人忙着给李保止血,包扎伤口。沈兰蕙流了泪,说:“李保,你这是何苦?”李保说:“除了这没有别的法子。我说过,我不会让他们伤你一根毫毛的。”
刚替李保包扎完伤口,来了两个军阀士兵,强行将沈掌柜和沈兰蕙带走了。原来,刘麻子从仁德当出去,就奔县政府告状去了,他说仁德当将他典当的手指调了包,还给他的不是他的手指。
典当手指,那自然就是地痦流氓敲诈勒索的伎俩,县长明白得很。但他的官职是孙传芳委任的,这刘麻子是孙传芳的外甥,他当然是护着刘麻子的。
沈家父女来到县府,县长让刘麻子将李保的那根手指拼接在断指处,给沈家父女看。李保下刀匆忙,砍手指时只砍下了前面两节,而刘麻子是齐根斩断的,这一拼接,左手的小指就比右手的小指短了许多。县长问:“看出来这不是他的手指了么?”
沈掌柜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沈兰蕙则沉声道:“看出来了。”
“你们瞒下了他的手指,却用别人的手指来欺骗顾客,你们说,该怎么办?”
沈兰蕙说:“愿赔愿罚。就请刘公子开价吧。”
刘麻子嘿嘿一笑:“痛快!我一根活生生的手指就这么没了,要个八千块大洋不多吧?”
县长也没料到刘麻子会这样狮子大开口,正要开口说话,哪料沈兰蕙眉都不皱一下,朗声道:“不多。我给你就是。你随我取去。”
刘麻子随沈家父女来到仁德当,沈兰蕙让伙计取出八千块大洋的银票,交给刘麻子。刘麻子将银票拿在手里抖着,问沈兰蕙:“我这是不是就拿了你沈家一半的家当呀?”沈兰蕙不搭腔。他又将银票往沈兰蕙面前递,说:“你要现在答应嫁给我还来得及,我将这还给你,就当彩礼。”www.gushidaquan.cc
沈兰蕙腰身一挺,冷冷道:“我还是那句话,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你这个人渣!”
“那好!”刘麻子揣上银票,左手往腰里一摸,掏出一把菜刀来,将右手的小指搁在柜台上,一刀断了指头,他拎起指头往窗口里一扔,恶狠狠地叫道,“再当一根手指,这次要是再欺瞒我,我就不是索要八千两了,你就是将整个当铺全给我,我都不答应。”
所有的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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