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仙生出了娘胎,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紧闭着眼睛,张开着小嘴,乱舞着小手,乱蹬着小腿,一直哭个不停。赖财主哄他哄不住,三姨太哄他也哄不住,他不歇气地哭,哭得赖家上上下下,个个心神不宁。有一个丫环用景德镇烧制的细瓷小碗,给三姨太炖了参汤端进房间来,听见仙生的哭声,不由得心一慌,一碗参汤连碗带汤“当啷”一声,就打在地上了。赖财主见了,心痛得就要开口大骂那丫环,不想仙生听了那摔破细瓷小碗的声音,竟停住哭声,张开小眼,咧着小嘴“咯咯”地笑起来,赖财主和三姨太一见仙生不哭会笑了,顾不上骂丫环,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从这以后,仙生一哭,就得摔破景德镇的细瓷小碗给他听,他才会转哭为笑,摔别的碗,便止不住他的哭声,那仙生时时要哭,就得时时摔景德镇的细瓷小碗,赖财主家里,一天到晚都断不了摔碗声。
赖财主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摔几只细瓷小碗给他听,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家里的碗摔完了,便派人上县城买来摔,县城的碗卖光了,便派人上府城买来摔,府城的碗卖光了,便派人上景德镇去买来摔。
仙生长到三岁了,一天到晚还是要哭,摔景德镇的细瓷小碗已止不住他的哭声。赖家大大小小,个个被他哭得心神不宁,那三姨太听见仙生的哭声,心像刀绞似的,不留神把苏杭绸缎衣裳在门钉上“嘶”地一声撕破了,不料仙生听到了那撕破绸缎的声音,就“哈哈”大笑起来,赖财主和三姨太一见仙生不哭会笑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从这以后,仙生一哭,就得撕破苏杭绸缎给他听,他才会转哭为笑,撕别的绸缎,便止不住他的哭声。那仙生时时要哭,就得时时撕苏杭绸缎,赖财主家里,一天到晚都断不了撕绸缎声。
赖财主只有这一个儿子,撕几匹苏杭绸缎给他听,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家里的绸缎撕完了,便派人上县城买来撕,县城的绸缎卖完了,便派人上府城买来撕,府城的绸缎卖完了,便派人上苏杭二州去买来撕。
仙生长到七八岁,才慢慢不爱哭了,赖财主和三姨太便送仙生去读书,那读书的学堂,离着浑头林五里路,仙生去上学,要赖财主和三姨太送他去,仙生坐在学堂里,眼睛却斜盯住窗外,他要看见赖财主和三姨太站在窗外陪着他,他在学堂里才坐得住。
仙生读了三年书,赖财主和三姨太就在学堂窗外陪着站了三年,那仙生却一句文章也没学会念,一个大字也没学会写,连那条天天走来上学的路也还是不认识,赖财主和三姨太不陪着他走,他就认不得路,走不回家。
赖财主还要让仙生把书读下去,可他已一年比一年老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再站在学堂窗外陪这个宝贝儿子,他想了几天几夜,想出了一个办法。
赖财主雇人从山上开采来许多石头,将这些石头凿成一样大小、四四方方的石块,再把这些石块从赖家大门口铺起,一块连着一块,一直铺到学堂门口,为仙生铺了五里长的方石块路。
赖财主看看方石块路铺好了,便对仙生指着那方石块路说:“宝贝儿呀,你去上学,只要从家门口走着这方石块路去,就能走到学堂;放学回家,只要从学堂走着这方石块路来,就能走到家,千万要记住了。”
仙生把那方石块路仔细地看了又看,才向赖财主点了点头。
仙生天天走着那方石块路去读书,走着那方石块路回家,走了几年,总算学写了几个字,学念了几句文章。赖财主见儿子已渐渐长大,自己也渐渐走不动路,便想让儿子去管家管业了。
春天过去了,赖财主把仙生叫到身边,对他说:“宝贝儿呀,如今头春茶已经收完,你把它送到武夷山的星村镇去卖吧!”
仙生叫了许多佃户。挑着一担一担的头春茶,带了管家,离了浑头林,去星村镇卖茶了。
那一担一担的头春茶挑到星村镇,茶行老板看了茶叶,故意作弄仙生,对他说:“你的茶叶不如你父亲的茶叶,要低一个等级算钱。”
仙生听了,不知做买卖是要讨价还价的,他把头一歪,对茶行老板说:“我的茶叶不卖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