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一头瘦驴,郑板桥只带一名家丁,悄悄赶往潍县上任。
潍县素有“三千铜炉匠,十万绣花女”之誉,但郑板桥一路走过来,看到的情况却和这挂不上钩,这里虽不说民不聊生,但显然人心不古,治安状况也差。看样子得有一个好捕头啊!郑板桥自言自语地说。这捕头,既要站得正、行得直,又要机敏,当然,武功也要好。其实自己身边就有这样的人选,这就是他带的家丁郑三。这郑三书读得好,聪明,正直,武功还十分了得,乍一看弱不禁风,其实深得内家拳法之三味。那么说这捕头就选郑三吧!不行,郑三还是要搏功名的,一旦成了捕头,朝廷有律,那是不能再考取功名的。
郑板桥带了郑三在大街小巷以普通百姓的身份转悠了几日,了解到了许多情况。他计上心来,唤来郑三如此这般地一说。
郑三到了街上,直奔霍屠夫的小摊。那霍屠夫满脸络腮胡,身高马大,煮得一手好狗肉。这郑板桥是个见了狗肉就不要命的人,打听到霍屠夫的狗肉好,那还不寻来尝尝。
“来二斤狗肉。”郑三对着霍屠夫说。
“来了,客官请稍等。”这霍屠夫嘴上招呼着,手上忙活着,转眼就把二斤狗肉称好、包好,递了过来。
郑三接过狗肉,道一声:“新上任的县令郑县令郑老爷家的,记上账!”
说时迟,那时快,郑屠夫又一把把狗肉夺了回来:“这里概不赊账,我不认识郑县令,又不认识郑老爷,不管是正老爷还是副老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坚持赊账,一个坚决不赊,三句话说不到一处,拳脚用上了。
都道郑三拳脚了得,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几十个回合后郑三便处于下风,又几个回合,郑三屁股上挨了两脚,捂着屁股跑回县衙。郑板桥见状大怒,差一干衙役赶到街上,把霍屠夫拘了来。
霍屠夫到了县衙一看,那郑三分明就是站在县令身边的人。郑板桥惊堂木一拍,履行过手续,看霍屠夫昂然挺立,拒不认错,况他也无大错,训诫几句放人了事。
这一打一闹,郑板桥的狗肉没有吃上。
这一闹一打,霍屠夫记住了郑县令郑大人,当然也记住了郑三。
时过数日,郑三又到了霍屠夫的狗肉摊前,还是要二斤狗肉。称好狗肉,郑三道:“上次你不是不认识郑县令郑大人嘛,这次应该认识了,好,记上账!”
霍屠夫把刀高高扬起,划一个弧,那刀带着呼啸,深入肉案三分,刀身还兀自在那里“嗡嗡”作响。“我说过,不管是正老爷还是副老爷,我这里公平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欠!”
言来语往,两人又斗上了嘴。这次郑三明智,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能动手吗?自己是霍屠夫手下的败将,这动手的勾当不是猪八戒扒着眼照镜子——自找难看嘛!
很自然,郑板桥这次还是没有吃上狗肉。
没有狗肉,就像没有了命,那些时日,郑板桥可是茶饭不思,更甭提写诗作画了。
又过数日,嘴馋难耐的郑板桥亲自带了郑三来到霍屠夫的狗肉案前。别看那霍屠夫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却是知理之人,见父母官亲自到来,赶忙请了个安。
郑板桥捋着长须,眯缝着眼:“来上二斤狗肉。”
霍屠夫眨巴眨巴眼:“郑老爷,请问您这次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是赊账?”
郑板桥把眼一瞪:“此话怎讲?说来让本官听听!”
“如果您一手交钱,我就一手交狗肉,如果您赊账,小的先告个罪,请您到别处去赊,我这里有个规矩,概不赊账!”霍屠夫回话道。
“呔,你好大的胆子!我乃堂堂的朝廷命官,一县的县令,还能赖你的账不成!我看你今天赊也得赊不赊也得赊!”郑板桥看样子是很恼怒了。
“郑大人您这不是强买嘛,大不了我不摆这个狗肉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一句话,不赊!”霍屠夫斩钉截铁地说。
“哈哈,好!好!”闻听此言,郑板桥非但不怒反而笑了,又连声说了三个“好”字。
霍屠夫愣了。心里说,这郑大人不是有病嘛,不怒反笑,断不会也像那曹操一笑就杀人吧,他这一笑后会使出什么阴招呢?
围观的人也愣了,大家都为霍屠夫捏一把汗。
“好,”郑板桥把大拇指一挑,“好!是条真汉子,本官没有看错人!”
闻听此言,大家更加迷惑不解。
原来,这霍屠夫本是另一个县的捕头,因为刚正不阿,得罪了那个县的县令,便辞了职,来到潍县,隐名埋姓,仗着祖传的手艺做了一个屠夫。这个情况是郑板桥暗访得知的。郑板桥有意撤换那个八面玲珑出工不出力的县衙捕头,又想知道这霍屠夫是不是功夫高深、是不是刚正不阿,这才和郑三用了赊狗肉之计。
最终霍屠夫成了潍县的新捕头。
不消数月,郑板桥在霍捕头等人的辅佐下把潍县治理得政通人和,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