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隐忍探真相
不一会儿,真道台一行到了。屈知县急忙迎接,又是叩头,又是请安,然后迎到客堂坐下。
屈知县呈上礼品单,说:“大人,卑职略备薄礼一份,还望笑纳。”
道台欣然接过礼单瞟了一眼,在灯光之下也看不清什么,便笑眯眯地问:“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呀?”
知县夫人得意地回道:“大人,银耳十斤通江产,虫草两箱装不完。裘皮大衣有两件,一对玉镯是古玩。宝石戒指猫儿眼,还有几条金项圈。紫檀家具稀世罕,人参鹿茸几罐罐。”
道台听罢,心中大喜,说道:“如此厚礼,老弟莫不是另有所求?”
屈知县迟疑了一下,鼓足勇气说道:“大人如此爽快,卑职也就无所顾忌了。卑职所辖的这个地方实在太苦寒,早想挪挪窝了。如果大人肯提携,就是赐个知府,恐怕也不是难事吧……”
道台笑了笑,说:“这事儿好商量,我可以去为你打点打点。不过,如今办事,你也知道,不出点血不行……”
屈知县说:“那是自然,钓鱼也得要几根蛐蟮嘛。就请大人开个价码。”
道台略微沉吟了一下,又说:“几根蛐蟮只能钓小鱼,要办成大事,还得有压秤的东西……”
屈知县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忙说:“请大人明示……”
道台想了想,说:“屈知县若能弄到一件名贵的字画最好,送这种东西既不打眼,又免俗。”
屈知县见道台大人转弯抹角又提到名贵字画,心中暗暗叫苦。他当然明白道台所指何物,心头一百个不情愿。但道台大人已经把话挑明白了,再不情愿也只得舍孩子套狼,忍痛割爱了。两人谈妥,屈知县就请道台入席。
一个公差见酒宴已经齐备,便对张鹏翮说:“现在没你的事了,快滚!”
张鹏翮说:“天都黑了,你叫我们滚到哪里去呀?这里就是客栈,总得让我们住一晚上吧!”
公差就叫来店嫂,问还有没有空房间。店嫂说:“像样点儿的房间都给你们号完了,只有茅厕旁还有一间又小又黑的屋子没人住。”
公差说:“那就让这个老头儿住一晚,房钱他自个儿掏。”
张鹏翮就在那个房间住了下来。
侍卫石钊见钦差大人竟住在这么个地方,心中一阵难受,忍不住说:“老爷,你这是何苦啊!原以为跟老爷这样的大官出巡,一定是风光无比,热热闹闹,随从一大帮,前呼后拥,鸣锣开道,沿途官员迎接恭送,伺候得巴巴实实。哪晓得这回是这般辛苦冷清,喝不上一盏茶,吃不上一顿好饭,还要自己背包扛伞,忍气吞声……”
张鹏翮苦苦一笑:“石钊,你跟我多年,素知我的为人,凡事以公务为重。你太年轻,不知官场症结。此次出巡,若事先张扬出去,那些地方官员必定趁势铺张。这些花费还不是从老百姓身上出?再说,若让他们事先知道我要下来,他们势必提前做了手脚,遮掩其劣迹,我如何能知道真实情况,如何能整治官员中的腐败?如果下来只是走走过场,岂不辜负了圣上的重托?要抓住他们的把柄,就得吃些苦啊!”
石钊听罢,默然无语。
正说着,一个姑娘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进屋就给张鹏翮跪下:“老伯快救我呀!”
张鹏翮一看,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路上被衙役抢走的新娘。他忙问:“姑娘何事惊惶?”
姑娘说:“他们要我伺候道台大人,可道台大人他……他要行非礼呀!”
张鹏翮安慰道:“你不用怕,先在店嫂那儿躲藏一时,我自会对付他们。”说罢叫来店嫂,让她将姑娘带去暂且安置。
张鹏翮转头吩咐石钊道:“是揭锅的时候了,把带来的官灯挂出来吧。”
说名画昏官食苦果
道台及其随从酒足饭饱之后,各自回房安歇。一个公差到厕所去小解,经过张鹏翮的住房,见门口挂了一个大灯笼,上写“文华殿大学士、钦差巡检大臣张”一行字,吃了一惊。
这公差虽喝得晕晕乎乎,但在官府当差多年,也还有点儿见识,觉得里头住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便喊来店嫂问道:“店嫂,这儿住的是哪一位呀?”
店嫂说:“你眼睛瞎了认不得字么?这儿住的是钦差大臣张大人啊!”
“什么?钦差?”公差顿时目瞪口呆。
“这钦差大臣哪个还敢冒充么?这下有好戏看啰!”店嫂笑嘻嘻地说。
公差连小解的事儿也忘了,急忙把道台和知县都喊起来。道台训斥道:“你发疯了,半夜三更把大家吵起来做啥?”
公差领着道台走出屋外,指着灯笼说:“你们快来看,那灯笼上写的什么?”
道台一看,惊得三魂少了两魂,急着问知县:“此处住了张大人,你们为啥都不晓得?”
屈知县说:“不会吧,张大人来怎么会没有车驾随从,却悄悄在这个小店住下?即或真的是他,明明看见我等在此,为啥不召见问话?这官灯哪家纸火铺做不出来?这个张大人十有八九是假冒的,说不定是小人行骗。”
屈知县说完就要安排手下衙役前去理会,道台急阻止说:“休得胡来!这灯笼上的字乃是皇上亲笔手书,我咋会认不得?”
屈知县一听这话,就像油条遇到热汤,一下子软了。几个蠢蠢欲动的衙役也如乌龟碰上火炉子,一下子连头带脖子都缩了回去。
道台心神不安,想着怎样来化解这件事。他在厅堂走来走去想对策,来回走了两圈,终于拿定主意,悄声对屈知县说:“立马派人去把那幅《天王送子图》拿来。”
屈知县有些迟疑不决,试探着问:“现在就要送画?可不可以先送点儿其他东西作见面礼?”
道台瞪了他一眼,说:“糊涂!这个张大人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倔脾气,软硬不吃。他除了喜爱字画,视钱财如粪土。你要是送金银珠宝,那是蚕子牵丝,把自己弄来网起。今晚不把那个东西递上去,你我两个都翻不过这个坎儿。”
屈知县只好照办,派人回去找夫人将画轴取来交给道台。
二人硬着头皮去拜见张鹏翮。店嫂拦住他们说:“张大人辛苦劳累,一晚上咳嗽不止,让他好好休息吧。”
张鹏翮在里边并未安歇,便问店嫂:“店嫂,何人在门外说话?”
店嫂说:“是道台和知县要见大人。”
张鹏翮说:“叫他们进来。”
二人进屋跪在地下,口称:“道台胡成、知县屈无才拜见张大人。”
张鹏翮说:“二位不必多礼,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