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人儿纤细娇弱,清风吹过,带起阵阵少女的馨香,钻进鼻中,流淌至心底。耳边传来她的声声呢喃,不由得便如饮佳酿,微醺:“嗯?什么事?”
“没什么……”扬起脸,皱了鼻子吃吃一笑:“就是想说,你太瘦了,要胖一点手感才好哦!”
“…………”
这丫头,总是那么不按常理出牌,让人又气又笑又是无可奈何。以食指轻点她的鼻尖:“你呀……”清朗的声音低低的,有薄嗔,更有宠溺。
宋小花定定地看着这张清俊容颜,看着眼角眉梢微漾的柔情,他今天,似有什么地方不大相同:“你是特地在这儿等我的么?”
“是啊,等你一起回家。”
“真哒?!”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又将脸在他的胸前使劲蹭了蹭:“那咱们就快点夫妻双双把家还,然后夫妻双双把澡洗,最后夫妻双双……嘿嘿嘿……吧!”
摸了摸她细细软软的秀发,陆子期有一种早已熟悉了的无力感,这都说的是些什么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东西……
拉着他的手,迫不及待迈步出亭,宋小花走了两步随口问道:“哎对了,你猜我今天遇到了谁?”
陆子期的眉梢轻挑,假意好奇:“谁?”
“你猜嘛!”
“张婶?赵大叔?还是胡大夫?”
“遇到这些常常见面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那还能是谁呢?你在这儿的熟人也没多少,又没什么旧识故交……”
“切!小看我!”瘪瘪嘴,赌气大声:“还记得那个元昊吧?”
“他回来了?”
“对呀!就是我跟那个公主在大街上死磕的时候回来的。”
听完她关于元昊那日所作所为的描述,陆子期的心中一动。这么说来,自己之所以能及时赶到,遥遥之所以能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十之八九是因为有了那番出声拖延。
元昊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弄一匹所谓的上好骏马来,且不说如此作为实在有胡搅蛮缠之嫌,遥遥一介女子倒无伤大雅,他这样的人却是断断不可能随着一起胡闹的。更何况,他就算不知前因后果个中纠葛,但也定然明了倘若让遥遥当真骑马与兴平公主出城会有怎样的危险,否则,便不会多此一举。所以,那样做只可能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
然而,他为何不索性直接站出来,以他的口才说不定还能将此事当场解决消弭于无形,反而要故意只出声而不现身?那种情况下故作神秘大可不必,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不方便露面。是因为……兴平公主么?……
“你猜,他今天找我干嘛来了?”
“除了叙旧还能做什么?莫不是,与你一起作画吟诗?”
轻轻踩了一脚身边这个一本正经忍了笑,却语含促狭的家伙:“去你的!他是来教我骑马的,说再也不能因了这件事,而被别人小瞧了去!”
“哦……那你学会了吗?”
“我就算是个天才,也不可能半天就学会啊!”
“所以,他还会再继续来教你喽!”
“对啊,约好了每日午后。”
停下脚步:“回了他吧!”
莫名其妙:“什么回了?”
“你想学骑马的话,我来教你。”
“可是,你每天都那么忙……”
“我会抽出时间来的。”
宋小花眨眨眼睛,忽然贼贼地笑了起来:“你难道是在……吃醋?”
陆子期抿了抿唇,干干脆脆应了一个字:“是。”
他这样毫不犹豫的坦白倒是让宋小花有些措手不及,张了嘴却半晌啥也没说出来。
“我答应过,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那么,你是否也能答应我,你的手永远不会与他人相握?”
宋小花的头有些晕,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被幸福冲昏了头脑。
但是,所谓物极必反,幸福来得太过迅速猛烈,导致脑袋在极度晕菜之后居然有了豁然开朗之势:“你之前回过家了?”
万万料不到那句饱含深情的话竟换来了这样的回答,陆子期也有些发懵,完全下意识:“没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特意跑到这里来等我?”
“…………”
“好啊,你又偷窥!”
“我……没……”那不应该叫偷窥吧?虽然,好像真的有一点点像……而且,什么叫做‘又’啊……
“所以,你才知道元昊握了我的手,对不对?”
在那双瞪成了两个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的怒视下,陆子期叹气,缴械:“我的确是远远地看到了你们,不过,真的不是成心而为。兴平公主约我打猎……”
顺着他的目光,宋小花看了看那片林子,沉默了一下,没头没脑冒出一句:“咱俩还真是般配啊……”夫妻双双把情偷……他娘的!
感觉到了‘小醋坛子’所流露出的危险气息,陆子期连忙补充:“兴平公主约我去,是为了告诉我,她放弃了。”
“放弃?放弃你?”
“是的。”
“她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忽然转了性?”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些勾心斗角,那些针锋相对,那些权力和身份的纠葛,那些不可明白示人的黑暗污秽,就让他独自来面对吧!决不能让这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染上半点阴霾,这是他给自己的承诺。
可是如此强悍的情敌这么快就自己拍拍尊臀跑路,让宋小花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接受不了:“不能够啊!瞧她对你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简直就是十八头野牦牛都拉不回的,怎么会忽然之间说放弃就放弃了呢?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还是干脆准备回去弄一支军队过来抢亲?或者趁你不备暗地里把你敲晕了扛走落草为寇做压寨夫君?!”
她自顾自喋喋不休,陆子期则只有无力抚额。
真想把她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这丫头,究竟是不是大宋的水土养育的啊……
“遥遥,你难道很希望兴平公主与我继续纠缠下去吗?”
“当然不啊!我这不是正在揣摩敌人的动向企图,以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你的三十六计学得很好嘛!”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陆子期的手上微微使力:“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答应你什么?”宋小花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噢……没问题!我答应你,就算人家公主不要你了,我也会要你的!别伤心了,乖~”
“…………”
陆子期觉得,普天之下可能没有谁会比自己将‘哭笑不得’这四个字体会得更好,演绎得更生动了。
看着面前人儿的一脸坏笑,忍不住便也起了捉弄的心思。一把将她拉入怀,双臂收紧,活像是要把这副柔软的躯体生生嵌入自己的血脉骨骼一般。
宋小花在猝不及防之下,顿时唯剩了向外面倒气的份儿,只好翻着白眼拼命求饶:“骨头断了……没气了……要翘辫子了~~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么,我答应你还不行么……”
松了些力道,却并没有放开,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威胁还有丝丝压抑不住的笑:“你哪儿错了?答应我什么?”
“我不该让别的男人教我骑马。因为老婆要学什么,当然一定要请教老公,不然的话,老公会觉得很没有面子的!”
一呆,双臂不由得又松了一些:“老公?”
连忙瞅准机会挣开来,反客为主环住了他的腰,身子微微后倾,笑嘻嘻歪着脑袋:“老公的意思,就是丈夫。”
皱了皱眉:“这个称呼是从哪里学的,好像不太雅……”
“那我以后就还是叫你冬青,我的丈夫,冬青。”
笑纹一圈圈漾了开来,将她的另一只手也紧紧包在掌心:“好。”
“我答应你,今后我的手,只与你相握。不过,你也要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宋小花认认真真地锁住他若点漆般幽深的眼眸:“你之前的事情我通通不管,但是从今以后,你的心里除了我之外,不能再有第二个人进去。换句话说,我就是你心门的终结者。否则……”怪笑两声:“我保证你永远也不能用下半身思考!”
陆子期没有半分犹豫,轻声应道:“好。”
这个丫头,让他可以在心里给桐儿保留一个位置,已然足够。有她们俩,够了……
不过,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日薄西山,两个身影执手相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如果有机会穿回古代的话,可千万要对自己的男人慎用‘老公’这个词~因为,貌似有暗示自己的男人乃是太监公公之嫌~囧……
第四十一章 >
李捕快年方一十有八,半个月前刚刚娶了个媳妇儿,眼下正处在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阶段。所以,对某些事情分外敏感。
宋小花和陆子期一进家门,便见一个超大的浴桶横在院中间,陆凌和宋无缺俱是四肢并用爬出爬进爬得一个是满头大汗,一个是长舌外挂,而李捕快就蹲在一旁乐呵呵地喊加油。
看到两人,立即正儿八经拱手为礼,将手中物品交给陆子期:“这个包裹是夫人的家人托人带来的,因为不知大人的家在哪儿,便直接送去了县衙,可巧大人刚刚出去。我就连同这封信给您一起带过来了。”
“有劳。那人现在何处?”
“他说还有急事要连夜赶回去,不能来见大人和夫人了,让你们不要怪罪。哦对了,他还让我转告夫人几句话,是夫人的家人让他转告夫人的……”被这一通转告来转告去的话弄得自己都有些晕,李捕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笑:“我嘴笨……反正就是夫人的家人说,家里一切都好,今年的收成也特别好,让夫人不要记挂。大柱子和二柱子都长高了也懂事了,只是有的时候还会吵着闹着非要找小姑姑,嗯,也就是夫人您。等到这阵子忙完,他们一家人打算在大雪封山之前抽空来看望夫人,哦,还有大人和小少爷,也就是小凌儿。”
“我的……家人……”
李捕快总算基本顺畅地复述完毕在那儿大喘气,宋小花则忽然之间觉得有些恍惚。
她的家人,她的父母亲人,这一生,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再见了吧?午夜梦回时,常常能听到妈妈琐碎的唠叨,能闻到爸爸身上的烟草味儿,能看到那两张满是慈爱的脸庞,在对着自己笑。然后,会有渐起的浓雾将这一切迅速模糊。想去追,动不了。伸出手,拼命想去触碰想去挽留,却,全是徒劳。每每惊醒,泪湿枕巾。
即便已经决定要融入这个时代,即便已经决定要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然而,那一世的血脉亲情骨肉相连,又怎能轻易便将之斩断,又怎能说一声放开怀抱不再留恋就能将之当作南柯一梦过眼云烟?
陆子期接过东西,一偏首却见她满脸的怅惘微红的双眼,心中一软,不自禁便抬手轻抚上那柔柔的发端:“想家了对么?”
宋小花吸吸鼻子点点头,李捕快则像是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般的张大了嘴巴。
知县大人虽然看上去很温文尔雅待人也极和善,但衙门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年轻县太爷的脾性最是方正耿肃。之所以从来不横眉竖目大发雷霆,是因为他只需要稍稍沉下脸便能让人忍不住地膝盖发软。
一年多的共事风风雨雨,见过他高兴见过他生气见过他发急见过他愤怒,见过他不眠不休处理公务见过他雷厉风行解决危机见过他不动声色处理难事,一众兄弟敬他畏他佩服他,想亲近却又不敢,他虽从未曾流露过半点自恃身份的轻视,但总是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