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她似是听到自己喊了出来,脸上冰凉全是泪水,身边立刻有人叫她:“卿尘,醒一醒。”
猛地自噩梦中惊醒,卿尘周身冷汗涔涔,只觉得心脏似是越跳越快,几乎要破腔而出,只能抚了胸口喘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挣扎的痛,那恐惧压在胸口,久久不肯散去。
夜天凌将她拥在怀里,见她脸色煞白,急忙吩咐道:“传御医来!”
“不要!”卿尘紧扣着他的手指,使劲摇头:“我不要御医!”
“好,不要。”夜天凌对赶进来的碧瑶一抬头,转身柔声安慰道:“没事,只是梦魇着了,醒了便好了。”
所有的东西满满地抑在心头,卿尘见了他却恍然如梦。泪水潸然而落,湿了面颊,湿了衣襟。
夜天凌静静环着她,目光中隐约带着歉疚和疼惜,轻轻替她抚着胸口,良久说道:“卿尘,你心里究竟要装多少心事,难道连我也不能说?我并不想要一个柔顺隐忍的妻子,在我面前,你可以随心所欲,怎样都行。我要那个真实的你,曾经的,现在的,以后的,我要你的全部。我是你的丈夫,有什么我不能替你承担?只要有我在,你不必强迫自己坚强,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他的话语低沉在耳边,引诱着卿尘心中所有的秘密,她俯在他的怀中,含糊不清地哭道:“我想回家,可是回不去,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找不到家……”昏昏噩噩,断断续续,她也不知到底在说什么,夜天凌却一直认真的听着,眼中慢慢由惊诧变为柔软的怜爱,只是将她越发抱紧。
纱帷清浅,曳地静垂,朦胧中只见相依。
碧瑶轻声转身出去,将赶来的御医请去偏室暂侯,悄悄掩上房门。
过了许久,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在他温暖的怀中化做一片轻鸿,淡淡飘远。
尘埃渐落,归于熟悉的平安和清寂。
卿尘耳边传来夜天凌低声叹息:“清儿,上天何其眷顾,竟万世千生将你送来我的身边!”
清儿,已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唤她,卿尘蓦然抬头,正落入夜天凌柔情似水的深眸之中,他淡淡一笑:“对吗?清儿?”
卿尘只怔怔地看着夜天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夜天凌抚过她微湿的面颊,语意温柔:“怪不得你总是在意这些串珠,是我不好,从今后有我的地方便是你的家,即便回不去又怎样?”
他目中清光幽宁而深亮,灿若星辰,照亮了漫漫黑暗。一串黑曜石套入了卿尘的纤细的手腕,依稀带着他体温的,温凉地圈上心头。
“你……不怕我走?”卿尘迟疑问道。
夜天凌剑眉微挑,似是说的轻描淡写:“家既在这里,你要去哪儿?何况,你走了我怎么办?”戏谑调侃异于常日,显然故意逗她。
卿尘垂眸侧首:“联姻,你还有天下。”
短暂的一阵寂静,她听到夜天凌缓缓说道:“我夜天凌此生只会有一个妻子,即便是江山天下,也不必委屈她去得。”不变的清淡的声音,却带着丝不容置疑的凝重,如同一道盟誓镌上心底:“我刚刚便是如此和冯老将军说的,以后再有提亲的人,咱们就还这样告诉他们。”
黑曜石沉光潋滟,映在他深邃的眸中,卿尘在他的凝注下闭上双眼,笑着,泪水却如断线之珠。
情切至此,再复何求?即便前途是披荆斩棘又如何,这一生,已注定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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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叶轻,暮山凝紫,云影天高,秋色连波。
北雁南飞携了相思,是玉门关前征尘万里,离人轻愁。
湖光倒映山色,如淡笔画出的清远水墨,一丝钓线轻轻落入水面,荡起几圈觳纹,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白衫如玉,不沾闲尘,紫竹长竿握在夜天凌手中极稳,不慌不忙的适然。
身旁的十一却终于有些沉不住气,开口道:“四哥,不过被父皇训斥几句,你便躲来此处闲情钓鱼?”
夜天凌不语,只向他抬了抬手,十一无奈回身去看卿尘。
卿尘立在他们身后亭中,正写些什么。此时收了最后一笔,将轻挽的衣袖放下,对十一一笑说:“来看看,我的字现在比四哥怎样?这道手本若呈上去,皇上也未必知道不是他写的。”
十一起身,低头一看,眉头便皱起:“此时奏请去东蜀勘察水堰,四哥,工部又不在你职中。”
“那便更该去看看,多知道些有什么不好?”夜天凌淡淡说道。
十一将折子放下:“父皇下旨撤北侯国为十六州,北晏侯兴兵在际,你却称病连朝都不上。”
卿尘衣袖一拂,不着痕迹地止住十一,轻轻摇头:“四哥确实身子不适,前时在朝上不过硬撑着罢了,便让他歇会儿吧。”十一一愣,卿尘将他手中的折子晾了晾收好:“几句饬语虽非皇上亲口所言,但是什么分量,难道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