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我,你们早应该搬出去,这栋楼不太平。”她背对着我,声音有些微微地发抖,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灾难,“不过在这之前,你们还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假死一次!”
“什么?”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叫起来。
她突然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我:“七天回魂,他会回来,那天你俩必须死,只有假死,才能骗过他。”
“为什么?”我惊恐地看着她。
“因为,”她像回忆起了什么,一字一顿地说道,“死一个,补一个!”
当木头急冲冲地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却无比的懊恼起来。如果当时不那么好奇来凑热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要把命搭上。
木头并不知道我和宿管的谈话,举着两只包扎成棉花糖一样的手,愤愤不平:“妈的,竟然不让我换寝室!”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几天以来,我和木头都在失眠中度过,生怕会像那天晚上一样,突然有什么东西闯进来。可出乎意料的是,一连几天风平浪静,甚至连墙壁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刮骨声,都消失了。
我有些怀疑那个女人所说的话了。
回魂夜
直到七天以后,天刚刚擦黑,吃了晚饭,木头一反常态地说他困了,早早上了床准备睡觉,而我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
“今晚我们不能呆在屋子里。”我叫醒木头,对他说。
木头一脸茫然:“那去哪儿,睡大街吗?”
“去楼顶。”我指了指头顶说道,“要不然,我们会死的!”
“放屁!”木头翻了个身,颇不耐烦地说,“要去你去,我要睡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当手机的整点报时清晰地说出“零点”的时候,我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木头睡得像一头死猪,任凭我怎么喊叫都没有醒。我只好把他背在背上,一步三晃地往楼顶走去。楼顶上一片空旷,王芸正蹲在不远处,一张一张地往眼前的火盆里扔着纸钱。这时,就听她说:“你来了啊”
午夜的风阴冷透骨,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刚想开口应声,一阵风却突然从身后掠过,簌簌的纸钱上下翻飞。这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我耳后响起:
“嗯,我想你了,所以”这分明不是木头的声音!我想转过头去,可这一瞬间,浑身上下已经不听使唤。背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代之的却是一股紧贴在脖颈上的冰冷!
“所以你就又杀人了!”王芸把纸钱扔在地上,站起身来,狠狠地说道,“你杀了他!”
“我没有!他、他只是看见了我”那个声音低沉下去,陡然一转,“这些年,你不是一直想死吗?我偏不让你死!我让你活下去,我要和你一起活下去!”
不知是寒冷还是悲愤,王芸的肩膀微微抖动着,许久才缓缓地说:“你走吧,别再纠缠在这些孩子身上了,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的?当年谁又曾说我们是无辜的!”他被激怒了一样,越发冰冷了起来。我只感觉到一阵刺骨的恶寒直冲头顶,而就在我的脖子上,似乎有一双手正慢慢地用力抓紧。
“你想怎样?”王芸警惕地盯着我,更确切地说,盯着我身后的那个“人”。
“杀了他们,把他们一个一个的都杀掉,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他说着,手指突然用足了力气,钢筋一样紧紧地箍在我的脖子上,就在瞬间,撕裂般的疼痛从脖颈上传来。我想抬起手挣开他的束缚,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一种窒息的感觉渐渐地清晰起来。
就在这时,王芸拼命一般向我扑来。我突然感觉脚下一轻,有人从背后把我抱了起来,脖颈上令人窒息的禁锢瞬间消失了。我艰难地扭过头去,才发现原来是木头!
王芸两只手空空地环在胸前,像紧紧抱着什么一样。她朝我俩大喊道:“快跑,别靠近”她的嘴张了张,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再也说不出话来。突然,她了却了心愿一样,两行泪水从眼角滑下,分明还带着几分笑意。
“王芸!”我大喊一声就要冲过去救她,却被木头拽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整个身子往楼下倒去,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中
墙上的人
对于宿管员神秘死亡的事,学校不得不重视起来。一周以后,学校终于决定要封锁D座寝室楼,限令我们两天内搬出来。对于我和木头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解脱。木头决定要连夜搬出去,劫后余生的余悸让他身心疲惫,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当我提着木头硕大的行李箱往新寝室楼爬的时候,木头的电话却打了过来。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低沉得像从深渊里发出来。
“智文,你想知道贾思明为什么会死吗?”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腾然而起。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进204寝室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木头的身影。床上散落着没有收拾完的衣服和他的手机背包,墙上的海报也揭了下来,露出龟裂成一片一片的墙壁。就在那上面,一层淡淡的血渍渗了出来。
突然间,我似乎知道了王芸最后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她说:“别靠近墙!”
“木头,你在哪儿!”我在走廊里大喊,一扇门一扇门地敲,却都是锁着的。这时,就在走廊尽头的厕所对面,一扇寝室门却突然“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木头!”我疯了似的冲过去,却忽然有些犹豫,因为我看到那个门牌——216。
贾思明的寝室!
推门进去,却发现整个寝室的墙壁上,到处贴满了报纸,每张报纸上都印着一个日期:1998年而就在那些报纸上面,一张硕大的照片极其醒目。
“王、王芸?”我惊叫起来,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可能是她?
“木头,这、这些报纸,你从哪里找到的?”我疯了似的抓着木头的肩膀,质问他,“她到底是谁?你说啊!”
木头没有说话,缓缓地摊开手,在他手里,一张皱巴巴的报纸上沾满了血渍。那是一篇当日的新闻报道——
“本报讯,今晨7点,位于白山区的城市大学,发生一起建筑楼房坍塌事故,正在施工的贾某当场死亡,尸体被埋在废墟下面。死者妻子王某和孩子当时也在现场,侥幸脱险”
下面的字,已经被血渍遮挡住了。
我的手抖得厉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木头:“贾思明他他是”
“王芸的儿子。”木头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布满了龟裂的纹痕,就像是一尊饱受风吹日晒的石雕。
突然,木头身子猛地哆嗦起来,中邪一般,双手狂暴地撕扯起自己的头发,我听见他嘴里痛苦地喃喃道:“我要造出世界上最坚固的房子”
仿佛就在一瞬间,木头瞪大了双眼,竟然用力地推开我,疯了似的往门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