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匠(12)

时间:2016-04-29 15:59:15 

12.

天色渐晚,日光昏黄。

她的伤比我想的还重,甚至痛及筋骨,脏器也有轻微的淤血。我花了足有三个时辰才修好她。最后实在太过疲倦,我直接在床头睡去。

我梦见明彩,见到的是一片雪白,白色的柳叶从我面前像素湍一样飞过。我听见明彩在我身旁清唱,唱的是我没听过的曲调。那唱腔如泣语,却又带着几分洒脱。她的声音简单真挚,一字一句唱道:

自有智,自有惑,辨得物与我。

百种阳,百种阴,化作天地和。

不见善,不见恶,唯留因和果。

千般圣,千般魔,任由他人说。

这曲是什么?词又是什么呢?

到最后,我满脑子回荡的都是最后那句“千般圣,千般魔,任由他人说。”沉醉之间,却已醒来。

我醒了时,明彩就坐在床边。其实我是很想问那天分别之后为什么要哭的,更想追问那梦中的曲调。但我终究没有问出口。

她先开口问,你身子,还撑得住么。

我说,我当然撑得住,这都是末事。我给你讲件大事,希望你不要怪我。

她说,你说说看,我也先听听看。

我指着柜子说:“侍卫被打伤,宫里严加戒备,我这里也被搜查。为了把你藏柜子里,我当时把你拆了。”

“拆了?”

“就是拆成若干块,成一摞。然后…,堆起来。虽然不告诉你,你也未必知,但我还是觉得不该瞒你,况且…”

她瞠目结舌,半响说不出话来。

明彩摸了自己浑身上下,然后指着我,我连忙示意她小些声响。

“你摸了我全身!”

我没想到她竟然着眼在这点上,哭笑不得说:“这倒是其次,只是我单单觉得把人四分五裂,有违天理。而且不是隔着衣物么…”

“我倒觉得蛮有趣的…。”

“这可不是什么趣事啊,明彩。”我摇头讲“父亲曾说人匠里有先人为了避难,自己拆分血肉筋骨藏匿起来。虽然最后被他人恢复,却受不得被拆解后那种状态,终日恍惚,郁郁而终。”

她显然没能听进去我的说辞。

我拿起那画卷问:“那接着说点大事。这些画,到底是什么来由?”

“的确是我画的,是我当上宫廷画师后,所画的一些宫中物件。”

“但你根本不会画死物啊。”

她跳下床,然后笑着讲:“所以那些都是活物啊。”

我不禁悚然。

“你是说,这些曾经都是人?”我问。

“是人,而且他们现在还活着。”

“这不太可能,如果把物件镂空,以人匠的技法把人切分软化,将之注入。或者为人蜕皮,置入某个物件里,让血脉经络和外物长在一起。这两种难度都很大,而且就算能成,这人也活不了多少时日。”

“那你看这张。”明彩从袖中抽出一张褶皱的宣纸,上面潦草的画着一个人形。是我那夜里化进伞的老者。

我问:“你也见过这老者?”

她说:“在夜里曾见过一面。时间太短,只画了个大概。我拿这纸问过一个侍女,她说这老人要去当‘椅子’,只是体质太差,没当成,成了所说的‘废人’。”

我半响无语。到底是怎样的人,要将人抽成模子,做成椅子,弄得分崩析离,生不如死?要这样违天理,逆人伦?这宫里我见过的人事有多少,未能的认识又有多少?我触到的恶可能只是河川,未见的恶也许是汪洋大泽。

心口有一团火在灼着,烫得难受。

我凝思了片刻问:“你一直在说的侍女,是不是叫温良?”

明彩摇头说:“不知。我当了画师后,是那侍女来给我送纸墨。我便问她见过一个身背长筒,略显纤弱的男子没有。她便说你在这里云云。我又给她看了一眼那老者的像,她告诉我这是废掉的‘人椅子’。”

现在我心中有了个大概,明彩见过的侍女定是温良。但温良不肯把她所知向我全盘托出,却肯一五一十的讲给明彩。要说信任明彩,她与明彩也不过一面之缘,萍水相逢,又难说有什么情分。若是她在明彩身上另有他求,比如一直想图一幅画,没准倒还说得通。因为明彩画起活物来,倒是精妙的可怕…

想到这里,我扫了眼床上散落的画卷,问起早有的困惑:“明彩,你只会画活物,有什么缘由么?”

“我要是问起你的伞为何如此神妙,你有缘由么?”

这是在讲她的笔不同寻常么?我还没理顺个中道理,却见到她有点失意地看向我,眼眸里藏了些落寞,只是脸上强挂着笑言,还像是与我打趣。

我这才发觉。明彩赌上性命来见我,又守了我一日。但我却连半句关切也没给过她。

看不过瘾?点击下面链接!
本站微信公众号:gsjx365,天天有好故事感动你!

上一页1..8910111213141516..20下一页

相关网文快讯

美图欣赏

网文快讯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