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若权
工作室附近有座公园，几年前我就发现，每当黄昏会有一对很特别的男女来散步。老伯应该已经退休，苍苍白发，步伐愈来愈缓慢；女方看来还很年轻，听说在附近的公家机关上班，5点准时下班，陪老伯来散步，算是健身。
由于他们年纪差距很大，行进间保持距离，一般民众见到很难有别的联想，顶多就是忘年之交。有几次经过，我发现他们各自的眼神有共同的地方。
那是一种掩藏着隐秘的幸福，因为害怕旁人发现，而刻意闪躲的目光。我无意探知什么内情，只要当事人幸福就好。
听说去年圣诞节那天，老伯轻度中风，紧急住院治疗，农历除夕才出院。元宵灯会开始，女孩推着轮椅，陪他看花灯，我发现她的眼底有些对生命的惊恐与忧伤，简单交谈后，无意间竟卸除她的心防，当天晚上，收到她写给我的电子邮件，终于真相大白。
老伯曾是她高中时的老师，两人发展师生恋超过20年，连师母都被蒙在鼓里，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女孩承认有恋父情结，喜欢年纪大的男人，她跟老师的关系算是最固定，也维持最久。老师并不知道，她还和别的男人有短暂交往。
她说，和老师的关系已经比朋友还亲近，师母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因为师母在金融业担任高阶主管，常忙到七八点才回来，能够有人陪老师散步吃饭，师母感到安慰，也很放心。
比较令她吃惊的是，老师有个儿子，旅居海外多年，特别回来探视，离开前竟握着她的手，眼眶含泪地说：“我从前很气你，现在却不得不谢谢你。希望你好好照顾他。”
这样的宽恕与委托，让她心情复杂。她问我：“会不会师母也已经知道，只是不把话说开而已？”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我没有确切的答案。我只知道，如果一个太太忽略丈夫外遇多年的迹象，并非这件事情被隐瞒得很好，而是太太自己选择不要面对它。既然如此，大家就避而不谈，比较不会尴尬。
感情没有绝对的谁对谁错，所谓的幸福，也没有固定的格式。这段维系多年的秘密黄昏恋情，让我看到当事人的委屈，也体验到包容的巨大。无论得与失，还是那句老话，自己甘愿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