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来往的医患皆是匆匆走过,并没有注意到坐在等候区的那两人——其中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子显得有些焦急,不时地查看着自己手表上的时间。与之相比,左边那位较为年长的男人似乎更有耐心,他身上的警服表明了身份,此时正低着头用手中的签字笔在小本子上写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着西装的男子在两人身旁坐了下来。白衬衫顺势移向左边的位置并瞄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向身旁的警察问道:“您……也在调查这起事故?”
后者抬起头疑惑地打量着说话的年轻人。
“我是保险公司的理赔员。”年轻男子的语气变得客气起来,“陈先生——也就是死者在我们公司投了巨额的伤亡保险,上头委派我来调查事故的原因,从而依据事实决定赔付情况。”
警察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对方的身份,并主动与其象征性地握了握手。
“5人出海,一人遇难,4人生还,死者还是船主……”理赔员在抽回手臂后,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您不觉得这起事故很蹊跷么?”
“是有些可疑的地方。”年长的一方点了点头,“昨天我给先醒来的两位船员做了笔录,他们说游艇在正午驶出了海港,仅仅一小时后就发生了爆炸……而让我比较在意的是,虽然船上一共,5个人,但是却只有4件救生衣。”
“救生衣有那么重要么?”
“从船只沉没到人员获救共经过了6个小时,如果不借助救生衣,人是很难在海面上坚持那么久的。”
“那两人没说些别的什么?”
“他们当时在船头的位置,所以其余3人所在的艇舱中发生了什么,两个船员毫不知情。”
保险公司的理赔员苦笑了一下:“那么现在只有等病房里的人醒过来,才能真相大白了。”
警察顺着对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还在里面昏迷的是死者的两位朋友。他翻开手中的小本子,转而向理赔员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和我说说。”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知道陈先生离了婚,他还有一个5岁女儿,也是唯一的保险受益人。”年轻人停顿了一下,露出惋惜的表情,“还有,我看过事故游艇的资料,那船可真是豪华——真皮沙发,水晶吊灯,檀木桌子……可惜船一沉,什么都没了。”
警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理赔员也察觉到自己的话没有什么价值,便岔开话题:“您对这起事故有什么看法?”
“我有一些……猜测。”警察动作缓慢地合起了记录本,仿佛在找机会验证自己的想法,“或许那两个船员在对我说谎。”
“啊?”年轻人显得有些惊讶。
“我猜测出的情况应该是……就从出港说起吧。”警察微微侧着头,梳理着脑中的思路,“那天风平浪静阳光明媚,是个适合出海的好天气,陈先生一行共5人驾驶着游艇于正午驶出港口,两名船员在位于船头的驾驶室中把控方向,而陈先生和他的两位朋友则坐在船尾的舱室里聊天。在平稳地行驶了一个小时后,船身突然由于不知名的原因发生了爆炸,紧接着,游艇在剧烈地摇晃了几下之后,便开始倾斜着缓慢下沉。几个人顿时慌作一团,纷纷寻找救生设备,可最终只找到4件救生衣。为了保证自己手中的救生衣不被抢走,船上必须要减少一个人,于是其余4人合伙把陈先生杀死,这样他们便能尽快逃生了。”
理赔员听后陷入了思考之中,没有了语言上的交流,周围的空气静默得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请恕我冒昧,您的推测真是……不合常理。”
警察轻轻地皱了皱眉,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且不说在当时的情况下,船上的人慌乱中会作何反应,就说活下来的那4个人里,两个是死者的朋友,两个是游艇上的船员,相互之间并不熟悉,怎么可能合伙杀了双方的中间人呢?”年轻人咽了咽口水,“要我看,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的。”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年长的警察反问道。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理赔员的语调骤然尖锐了起来,“陈先生在我们公司购买了巨额的伤亡保险,不瞒您说,我最近才得知,他不久前被诊断出患有癌症……这样,事情的真相就再清楚不过了。”
接着,他道出了自己的猜想:“那天风平浪静阳光明媚,是个适合出海的好天气。陈先生一行共5人驾驶着游艇于正午驶出港口,两名船员在位于船头的驾驶室中把控方向,而陈先生和他的两位朋友则坐在船尾的舱室里聊天。在平稳地行驶了一个小时后,船身突然发生了爆炸——实际上,这都是陈先生早就设计好的环节,他有意地减少了一件救生衣,而自己的朋友则可以充当事故目击者……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以‘意外’的死亡来获取巨额理赔金。”
警察紧锁着眉头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这种说法的可能性。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一直没有说话的西装男却坐在旁边大笑了起来。
理赔员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你是谁……你笑什么?”
男子轻描淡写地绕开了回答对方的第一个问题,说:“我是个知情人。”在回答第二个问题时,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我笑你的想法太过天真。”
“天真?那我倒想听听您有什么高见。”
“陈先生是个商人,而且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你懂么?”他顿了顿,然后补充道,“以逻辑思维从效益的角度来看——用自杀来骗取保险金是性价比最低的方式,像他这样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人,决不会成为一起事故中唯一的牺牲者,所以他的死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西装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让我先说些你们不知道的事吧。近来,他的公司已经处于破产的边缘了,他贷出的款项在银行的界定中属于不良资产,那艘游艇也已经抵押给了银行。但这样做的风险很大,因为船是会贬值的——那样的话,其价值就不足以从银行贷出更多的钱,陈先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使船升值。”
“什么办法?”
“伪造事故!他一定在别处为这艘游艇购买了巨额的船舶保险,沉船事故会给他带来一笔不小的收益。他为此不惜杀害船上的所有人,至于真实情况嘛……”男子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将过程娓娓道来,“那天风平浪静阳光明媚,是个适合出海的好天气。陈先生一行共5人驾驶着游艇于正午驶出港口,两名船员在位于船头的驾驶室中把控方向,而陈先生和他的两位朋友则坐在船尾的舱室里聊天。一段时间过后,他找了个借口躲在船上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因为随后船上的炸弹会把其他人全部炸死,而自己将作为唯一的证人领取赔偿金。然而,意外出现了——炸弹没有按时爆炸,他只得跑去下层查看,却被突如其来的爆炸了结了性命。”
在对方讲完这一番话之后,理赔员看起来没有反驳的意思,倒是警察在一旁追问:“如果这是真的,那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在陈先生进行借贷的那家银行工作,是银行的调查员。”男子整理一下自己的西装,继续解释道,“我通过了解真相所得出的结论,会成为银行作出判断的重要依据——强制进行破产清算,又或是延迟归还欠款日期。”
“破产清算……”警察听罢,若有所思,“那他5岁的女儿怎么办?”
“那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了,他的孩子是生是死都与生意无关。况且这也没有什么不合理,就像死去的陈先生一样——人都只会考虑自身利益,而非别人的死活……”
“不是那样的!”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调查员的话。
他们循声看去,说话的人正慢慢地从病房的方向走过来。也许是为了加快自己的行动速度,他不时地伸出手扶着墙壁,看起来十分虚弱。
警察对照眼前的人翻着记录本,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是……张先生?”
对方点了点头,给予肯定——他是陈先生的朋友,也是事故的当事人之一。
在场的几人帮助他入座后,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请求:“那么张先生,请您为我们讲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病人的声音变得很疲惫,远没了刚才的力量:“是爆炸……就我当时所在的位置来看,应该是引擎发生了爆炸。”
警察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停下笔又问道:“那么救生衣呢?为什么会少了一件?”
“因为这次出海是我们临时决定的,没来得及准备足够的数量……发生爆炸时,船头和船尾各有两件救生衣,两名船员拿到了船头的两件,可被爆炸隔在船尾的有3个人,所以才会少了一件。而我们3人之中只有陈先生会游泳,是他主动将救生衣让给我们俩的。”张先生叹了一口气,“随后他抓着从船舱漂出来的檀木桌子坚持了很久,尽管我们想挽救他,可他最终还是体力不支……”他表情痛苦地摇了摇头,停止了回忆,“这就是我亲身经历的一切。”
“没了?”
“没了。”
在场的其他人都呆住了,他们未曾料想真相是如此的简单——没有阴谋计划,也没有利益纠葛。
“你们为什么总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总要把人想得那样丑陋?陈先生也是个有孩子的人,而他的孩子已经失去了父亲,难道这还不够悲惨么?”张先生依旧气力虚弱,但目光却无比坚定,“人……不都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坏的。”
保险公司的理赔员惊讶的神情中透露出一丝愧疚——肮脏的不是现实,而是自己丑陋的思想。他态度诚恳地说:“我要为自己无礼的猜测向您道歉,同时我向您保证——保险公司一定会进行全额赔付的。”说罢,他谦卑地鞠了一躬作为道别。
在一旁的银行调查员接着说道:“同样的,银行会考虑将收款的期限推迟,这样他获得的保险金便能偿还贷款,银行也就不必收回他的资产了……希望他的女儿能够坚强地生活下去,再见。”
在目送两人离开以后,张先生扭过头向余下的一人问道:“那么您呢……警察先生?”
年长的警察叹了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我赞同你的观点——人不会因残酷的现实而沦落,是因为我们愿意去相信人性本善。”他站起来拍打着衣服准备离开,可随即又转过身意味深长地说,“所以……尽管檀木的密度比水要大得多,但是我愿意相信你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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