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峡两岸故事】一百根金条

时间:2016-04-10 17:03:06 

一、一把弹弓

石门县城往北18里,有个小镇叫洲钱。小镇上有两家油坊,分别为沈姓兄弟二人经营。兄弟俩各有一个儿子,大的叫沈洪奎,小的叫沈炳奎。

小镇大夫桥堍下,有一家水作坊。水作坊老板的儿子名叫汪永林,和沈氏兄弟年纪相仿。水作坊和油坊都养着几头水牛,用来代替人力。童年的沈氏兄弟经常和水作坊的小伙伴汪永林一起放牛,沈炳奎有一把皮弹弓,用手指肚大小的河卵石弹麻雀,练得百发百中,每次出去放牛回来,总能弹回来10多只麻雀。

这天,3个人牵了几头水牛到郊外放牛,沈炳奎瞅着空隙,还时不时地用弹弓弹麻雀。突然,前面一阵尘土飞扬,原来是一队日本兵骑着马飞奔而来。3个小伙伴知道,这队日本兵军曹叫佐佐木,非常凶恶,当时日本鬼子川岛大队进攻石门县城,遭到守城军民的奋力反抗。攻破石门县城后,佐佐木带领骑兵班首先冲进县城,见人就杀,不但杀了守城的伤兵,还杀了很多平民,老百姓暗地里都骂他是魔鬼。因洲钱一带一马平川,水草丰盛,所以佐佐木和他的骑兵班经常到这里放马操练。这会佐佐木见3个小孩骑着牛挡在路上,便大吼一声,抽出马刀,照汪永林骑的那头牛的屁股上就是一刀。那头牛原来很平静,想不到被人在屁股上划了一刀,顿时鲜血直流,“哞”地一声惊叫,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汪永林骑在牛背上,想不到好端端的牛会突然狂奔,没有防备,一头栽下来,脑袋正好碰在一块界牌石上,当下一声闷哼,头上鲜血直淌,昏死过去。

佐佐木一阵狂笑,带着骑兵班策马而去。

沈洪奎和沈炳奎看见小伙伴栽在地上,鲜血直淌,连忙抱起他,直奔镇上的吴郎中诊所。可是还没到诊所,汪永林就咽了气。

沈洪奎和沈炳奎发誓要为小伙伴报仇。但鬼子骑兵班有12名鬼子兵,凭他们两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怎么报得了仇?

这天,沈洪奎和沈炳奎想念小伙伴,来到汪永林磕石的地方,越想越伤心。正在这时,传来几声“救命”的呼喊声。两人一看,正是佐佐木带着那队日本骑兵在那里休息,还抓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10多个鬼子兵嘻嘻哈哈地围着她淫笑着。

原来,佐佐木带了骑兵到洲钱操练,路上碰到一个姑娘。他淫性大发,抓了那姑娘带到这里。平时那队日本骑兵休息时,因没地方拴马,都习惯把马缰绳拴在自己的脚上。这会儿,那群鬼子兵又把缰绳拴在自己脚上,坐下来喝水吃罐头。佐佐木抓住那姑娘,强行剥她的衣裤,要发泄兽欲。

沈洪奎和沈炳奎一见日本鬼子又在害人,气得直跺双脚。但两个孩子根本不是这群鬼子兵的对手,去喊人也来不及了。沈炳奎看了看手里那把弹弓,但弹弓的小石子只能弹下麻雀,根本奈何不了10多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兵。

忽然,沈炳奎看到佐佐木脚上拴着的那匹大洋马,正静静地站在一旁啃青草,他脑子一转,马上有了主意。他附在沈洪奎耳朵边嘀咕了几句,沈洪奎连声说好。于是两人悄悄地向鬼子兵靠近,看看距离差不多了,沈炳奎拉起弹弓,瞄准了大洋马的眼睛。

一颗石子带着一股风,击中了大洋马的眼睛,只听得“噗”一声,眼浆四溅,大洋马痛得长嚎一声,扬起四蹄,狂奔而去。佐佐木怎么也没有想到,好端端的大洋马会突然发狂奔走,因缰绳牢牢地拴在脚上,他来不及喊出声,便被狂奔的大洋马拖向了远方。其他11匹战马一见头领的战马飞奔而去,长嘶一声,也跟着飞奔而去。只听得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伴着一阵阵惨号,不一会儿,12个凶恶的鬼子兵被拖得头破血流,肢体断裂,一命呜呼了。

沈洪奎和沈炳奎知道惹下了大祸,日本鬼子一定会来报复,便连夜逃了出去。临走前夜两家父母亲再三关照:一定要分头逃跑,能逃出一个是一个,如果两个人结伴,一旦被日本鬼子抓住,就一个也跑不了。于是两人趁着天黑,逃出洲钱小镇。半夜时到了芝村地界,兄弟二人便分了手。

二、一坛黄金

眨眼3年过去。这年秋天,国民党的六十二师和共产党领导的浙北抗日武装经过一番策划,决定消灭在洲钱驻防的日军川岛大队。

按照国共双方的部署,由主力包围川岛大队。指挥员估计川岛一定会向湖州方向突围,于是命令浙北抗日游击队队长沈炳奎率部和国民党六十二师某团八连一起埋伏在洲钱到湖州的必经之地马鸣村,一旦川岛大队的残部逃出包围圈,就坚决阻击并消灭他们。

当沈炳奎和国军八连连长一见面,不禁又惊又喜:这不是自己失散了3年的堂兄沈洪奎吗?

原来,沈洪奎和沈炳奎在芝村分手后,来到了嘉兴。后来打听到日本鬼子到洲钱报复,自己家和堂弟家的油坊都被小鬼子放火烧了,父母亲和叔叔婶婶也都葬身火海,便一咬牙投奔了正在嘉兴一带抗击日本鬼子的国民党六十二师。

他自小机灵,怀着对日本鬼子的刻骨仇恨,打仗勇猛,第二年就当上了副排长。在平湖阻击日本鬼子川崎联队时,他舍命救了身负重伤的团长,因此被提拔为上尉连长。这会儿和堂弟在战场见面,自然是另有一番慨叹。

兄弟两人带队伍来到马鸣村,察看了地形,决定在日军的必经之路马鸣庙两边修筑工事,埋伏起来,等受到兄弟部队打击的川岛大队逃到这里时,进行阻击,把他们歼灭。

战士们正在挖掘工事,忽然,几个战士叫了起来:“连长,快来看,我们挖到宝贝了!”沈洪奎和沈炳奎跑过去一看,原来他们在一个墙角下面挖出了一个陶瓷坛,打开盖子,见一阵金光闪耀,便叫了起来。

沈洪奎和沈炳奎搬起陶瓷坛,往地上一倒,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倒出一大堆黄澄澄的东西来。

“啊,金条,真是金条!”沈洪奎把这些金条一数,不多不少,正好100根,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于是,一些士兵叽叽喳喳叫了起来:“连长,不如把金条分了,不当兵了!”

沈洪奎眼一瞪,吼道:“把金条分了?我们不打鬼子了?!”见大家不吭声,沈洪奎又大声说道:“弟兄们,我们如果分了金条,不当兵了,路上碰到小日本,还不是照样被砍了脑壳!”

沈炳奎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让这100根金条涣散了军心,也大声说:“国军弟兄们,金条先留着,等这一仗打完,金条你们全拿走,我们游击队一根也不要!”

沈洪奎道:“弟兄们听到了吧,游击队沈队长这样说了,我们还好意思分金条吗?”几个士兵附和道:“是啊,连长说得对!”沈洪奎又大声说道:“弟兄们,等这一仗打完,如果大家的命大,我把金条分给大家,一根不留!”

正在这时,一个传令兵急急赶来:“连长,战局有变化,团长有信给你!”沈洪奎接过信一看,面色凝重地交给了一旁的沈炳奎。

沈炳奎一看信的内容,不由吃了一惊。原来,根据最新情报,湖州一个大队的日军在大队长鬼冢的带领下,正星夜兼程赶往洲钱,要接应被包围在洲钱镇上的川岛大队。这样一来,沈洪奎和沈炳奎两百多人要阻击的就不仅仅是川岛大队的残部了,还有装备精良的从湖州赶来的鬼冢大队,而且战斗也从主动变成了被动。

“怎么办?”沈洪奎和沈炳奎对望了一眼。沈炳奎牙一咬,道:“哥,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只有打吧!”沈洪奎看了一眼那坛金条,说:“弟兄们,我们暂且先把这金条埋起来,等这一仗打完了再说。看哪个人命大,就把这坛金条拿去,能活下来几个,大家都平分,谁也不能独吞了!”于是沈洪奎和沈炳奎在庙前那棵大槐树下挖了个坑,把这坛金条埋了起来。

沈洪奎和沈炳奎作了分工,沈洪奎负责阻击并消灭川岛大队残部,沈炳奎负责阻击湖州来的鬼冢大队,为沈洪奎消灭川岛大队争取时间。

中午时分,川岛大队的残兵逃到马鸣庙,受到沈洪奎率领的国军迎头痛击。而这时,从湖州赶来增援的鬼冢大队也赶到了。战斗从中午打到傍晚,越打越激烈,最后,沈洪奎和沈炳奎他们的子弹打光了,沈洪奎带了国军士兵和川岛大队的残兵拼起了刺刀。人越打越少,最后只剩下沈洪奎一个人,被两个鬼子兵逼到了大槐树下。正在危急间,沈炳奎赶到,他挥起大刀,一声怒吼,一刀把一个鬼子兵的脑袋砍了下来,沈洪奎趁机一个突刺,把另一个鬼子兵刺倒在地。正在这时,一发炮弹在身边爆炸,沈洪奎和沈炳奎都倒了下去。

第二天,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沈炳奎终于苏醒过来,他看看四周,到处都是尸体。他挣扎着站起来,看到倒在一旁的沈洪奎,赶紧过去察看,万幸的是,沈洪奎受的不是致命伤。这一仗打得非常惨烈,川岛大队被全歼,湖州赶来增援的鬼冢大队损耗大半,狼狈退兵。但沈洪奎的八连和沈炳奎的游击队,除了沈洪奎和沈炳奎负伤,其余全部阵亡。

沈洪奎和沈炳奎不顾伤痛,在当地村民帮助下,埋葬了牺牲的战友。因为都是自己手下的兵,都知道战士的姓名,埋葬战友时,他们在每座坟前都竖了块写有姓名的木牌。

三、一个疑问

1945年8月,日本鬼子终于无条件投降了。

那一年,沈洪奎所在的团驻防在湖州,他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埋在马鸣庙的那坛金条。这天,他向团长请假说要回洲钱老家看看,骑了一匹马,随从也没带,连夜赶到马鸣庙。此时,马鸣庙早已成了一片废墟,庙前那棵高大的槐树被炸弹炸得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树干。好在还有这个标记,沈洪奎趁着月色,找准位置,用刺刀挖掘起来。但他很快失望了,挖了整整3尺深,也没见到那只他亲手埋下的装有100根金条的陶瓷坛。

沈洪奎心想,知道这坛金条的人,除了自己和堂弟沈炳奎,其余的已经全部阵亡了,不用说,这坛金条是被沈炳奎挖去了。他不由心里一阵懊恼:你沈炳奎心也太贪了,当初说好这坛金条全让给我国军兄弟,如今国军一个连的弟兄全军覆没,金子却没了。当时沈炳奎的浙北游击队活动在莫干山一带,正在这个时候,国共两党和谈破裂,两军对垒,又起了内战,沈洪奎想找堂弟沈炳奎讨说法的事就耽搁了下来。

3年后,国民党战败,沈洪奎跟着败兵逃亡台湾岛,这一去就是半个多世纪。后来沈洪奎从军队退伍,娶了一个当地姑娘成了家。再后来,台湾和大陆关系逐渐缓和,他产生了回大陆故乡看看的想法。谁知刚在准备行程,妻子就出现了一场交通事故,经过抢救,成了植物人。无奈,沈洪奎只好推迟行程。这一推又是好几年。

等妻子去世后,已是耄耋之年的沈洪奎终于按耐不住,为了那坛金条,他要找堂弟沈炳奎讨个说法。只是几十年过去了,不知道堂弟是不是还在人世?于是托人到家乡石门县打听,几经辗转,终于打听清楚,堂弟沈炳奎还健在,于是他又准备行装,要回大陆一趟。

沈洪奎回到故乡石门县,来到洲钱小镇,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很快找到了堂弟沈炳奎。

时隔半个多世纪,兄弟两人终于见了面,两兄弟拥在一起,不由老泪纵横。这时的沈炳奎已是四世同堂,儿孙兴旺。当地政府在石门宾馆订了一个房间,让沈洪奎休息,但沈炳奎坚持让堂兄住在家里。沈洪奎因为有事要问堂弟,所以坚持要住在宾馆,还要沈炳奎和他住在一起,说是要好好聊聊。于是兄弟两个人住在宾馆里,一直聊到夜深。沈洪奎几次试探那坛金条的事,但沈炳奎都没有反应。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直截了当地问起了马鸣庙那坛金条的事。

谁知沈炳奎一听,不解地问道:“哥,这坛金条,你不是已经挖走了吗?”

沈洪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那次马鸣庙阻击战,我们都负了重伤,在村民的帮助下安葬好战友以后,我就回到了部队,一直没有机会去挖那坛金条。直到抗战胜利,我才抽个空隙,赶到马鸣村,但那座庙已成了一堆废墟。好在那棵老槐树的树干还在,所以我才不至于找不到埋金条的地方,但我挖了整整3尺深,也没见着那坛金条!”

沈炳奎道:“这倒奇了。小日本投降后,国共两党又开战了,我们游击队缺吃少穿,生活非常艰苦,我这才想起那坛埋在马鸣庙前大槐树下的那坛金条,想挖出来充当军饷。但我和游击队政委来到马鸣庙,在大槐树下挖了3尺深,也没看到那坛金条,还以为你给挖走了呢!”

沈洪奎疑惑地问道:“你没挖,我也没挖,那会是谁挖走了这坛金条?”

沈炳奎想了想,道:“会不会是你们连哪一个士兵没有死,挖走了这坛金条?”

沈洪奎摇了摇头,说:“绝对不会。那次参加马鸣庙阻击战的士兵一共有108名,每个士兵的遗体我都看过了,一个不少,那可是我亲自和村民们一起安葬的,坟前木牌上每个人的姓名也是我一个一个写的。”他见沈炳奎仿佛在沉思,便问道:“会不会是你的游击队有人侥幸没死,事后挖走了金条?”

沈炳奎也摇了摇头,道:“没有。游击队105人,除了我,其他104具尸体,也是一具也不少,坟前木牌上的名字也是我写的,肯定不会错。哥,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

沈洪奎见堂弟话说到这份上,只得点了点头,道:“兄弟,我相信你!”但他心里总还是有个疙瘩。

四、一张收条

一连几天,沈炳奎陪着沈洪奎看望了当地的亲戚朋友。这天,沈洪奎对沈炳奎道:“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当年的弟兄们?”

沈炳奎道:“是啊,是要去看看。不过,这几十年你不在的时候,每年清明节我都会去看他们的。”

沈洪奎道:“说来惭愧,自从那天安葬了弟兄们不久,我就离开了这里。后来我一个人深夜回马鸣庙,为了挖那坛金条,也没去给那些兄弟烧一张纸。离开大陆以后,虽然心里时时惦记着他们,但没有机会啊!”

当年,沈洪奎和沈炳奎国共两军在马鸣村共同阻击日军,被日军两面夹击,最后虽然消灭了大部分敌人,但自己也全军覆没。那些抗日英雄的遗体被埋葬在马鸣庙西侧的一片荒地上,村民们在沈洪奎和沈炳奎的指点下,按烈士们的穿着,把107具国军遗体埋在西侧,把104具游击队战士遗体埋在东侧。村民们把那一块地方称为“烈士陵园”。

如今,马鸣庙的废墟上,已建起了一幢3层楼房,那是马鸣村的敬老院。敬老院西面211座坟墓排得整整齐齐,每块石碑上的名字清晰可见。坟头草色青青,随风摆动,好像在向从海峡对岸来的老战友致意。沈洪奎在沈炳奎的陪同下,在每一座坟墓前都默默地站一会儿。

沈炳奎告诉沈洪奎,“文革”时,石门县里的红卫兵破“四旧”,有人曾提出要挖掉当年国民党阵亡士兵的坟墓。村民们得知消息,自发地组织起来,保卫陵园。他们先把陵园每一座坟墓的位置画下来标明烈士姓名,然后把211块石碑全部挖起藏了起来。当石门县的红卫兵雄赳赳、气昂昂地赶到马鸣村,要捣毁那些国军坟墓时,不由傻了眼:那些坟墓前都没了石碑,分不清哪些坟墓是国军的,哪些坟墓是游击队的。红卫兵头头便问当地村民,但大家东指西点,这个说这一座是游击队的,那个说这一座好像也是游击队的。红卫兵怕挖错了游击队的坟墓,那可是“现行反革命”的罪啊,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就这样,这座没有围墙的烈士陵园总算给保存了下来。

沈炳奎陪着沈洪奎又去祭奠了儿时伙伴汪永林的坟。回来的路上,路过博物馆,沈炳奎道:“哥,我们进博物馆看看,博物馆里还存放着我小时候玩的那把弹弓呢!”沈洪奎笑道:“好啊!你这把皮弹弓的威力可不比寻常,比一把20响的驳壳枪还强呢!”

两个人说笑着,走进了博物馆。他们参观了从良渚文物到抗战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的各种展品。

不知不觉中,兄弟两人来到了抗战展厅。

沈炳奎把沈洪奎带到一个玻璃橱柜前,指着里面一把皮弹弓道:“老哥,你看这把弹弓,我就是用它打碎了鬼子佐佐木那匹马的眼睛!”

沈洪奎哈哈笑道:“那匹马一奔,其他11匹马也跟着狂奔……”沈炳奎也哈哈笑道:“12个小日本,脑袋胳膊腿抛了一路,一个个命归阴间,去见他的天皇了!”

两个人不由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忽然,沈洪奎被3号玻璃橱柜里一张陈旧的纸条吸引住了。这是一张颜色发黄的薄纸,32开大小,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文字,因年代久远,字迹已经褪色,下面还盖着一枚也褪了色的红色方形印章。

沈炳奎见沈洪奎站在3号橱柜前不走,便凑过去。沈洪奎道:“兄弟,你带了老花眼镜吗?”沈炳奎掏出眼镜盒子,说:“带了。”沈洪奎戴上眼镜,仔细看那张纸,看着看着,突然惊叫道:“兄弟,你看,这张纸上写的100根金条,而且也是马鸣村的!”

沈炳奎戴上老花镜,凑在玻璃上仔细看那张纸。那张纸虽然字迹褪色,但字迹仍然清晰,上面自右至左竖写着:

收条

今收到马鸣村村民何阿根捐赠金条壹百根,每根壹两,共计壹百两。

民国三十四年四月十四日

新四军浙杭抗日纵队后勤部部长苏轶、政委谭飞

看到这张收据,沈炳奎不由发了呆。因为他以前经常到博物馆来看看走走的,怎么没看到这张收条?

沈洪奎道:“按时间前后来推测,难道说这个马鸣村村民何阿根捐给新四军的100根金条,就是我们埋在马鸣庙大槐树下面的那坛金条?”沈炳奎道:“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于是,两个人找到了博物馆的张馆长。张馆长告诉他们,这张收条是马鸣村一个名叫何阿根的孤身老人前几天刚刚捐献给博物馆的。两人又问清楚,那个捐赠金条给新四军的何阿根还健在,因为是孤身一人,就住在马鸣村的敬老院里。

五、一支义军

沈洪奎和沈炳奎叫了辆出租车,又来到马鸣村,在村主任的陪同下,来到敬老院,找到了正和几个老人下棋的何阿根。当问起那100根金条,何阿根指了指大门前那棵已冒出了新枝的老槐树,承认是自己从那棵大槐树下挖出来的。

原来,沈洪奎和沈炳奎国共两军准备在马鸣村联合阻击日军川岛大队那几天,因为要打仗,村上的人都躲到洲钱镇上去了,何阿根带了妻子小娥,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小根,也躲到了洲钱镇上的一个亲戚家里。两天后,听人说马鸣村国共军队和日本人打仗结束了,何阿根就和妻子小娥带着儿子小根回到村里。没想到,从湖州来增援川岛大队的鬼冢大队因为伤亡惨重,心有不甘,又返回来报复,像受了伤的野兽一样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一家人正巧撞上鬼子,那班野兽见小娥长得漂亮,不由兽性大发,围上来抓住小娥就扒衣服。何阿根一手抱着儿子小根,一手去护小娥,一个鬼子兵一把抢过小根,往高空一抛,另一个鬼子兵把刺刀一扬,刚满周岁的小根就被截到了刺刀尖上。何阿根见儿子被活生生插在刺刀上,愤怒地拾起扁担,狠狠砸在那个鬼子兵的脑袋上。旁边鬼子见何阿根竟敢反抗,抬手一枪,把他打倒在地。

半夜时分,一场大雨把何阿根淋醒了。他爬起身,发现儿子躺在血泊中,而妻子小娥浑身赤裸,满身是血。原来小娥被鬼子强暴后也被杀死了。

3天后,何阿根在马鸣庙前那棵大槐树下挖坑,准备埋葬小娥和小根,没想到竟挖出了一坛金条。为了防备被人发觉,他挖出金条后,另外找了地方把小娥和小根安葬。

妻子和儿子惨遭日本鬼子杀害,何阿根恨透了日本鬼子,他决定把这坛金条捐给抗日的队伍。

就在几天后,一支国军进驻洲钱镇,其中一个连驻防在马鸣村。那些国军一进村,就强行进入村民家里要吃要喝。因为何阿根家里宽敞,又只有一个人,国军的连部就设在了何家。那连长向何阿根要吃要喝,把何家仅剩的一点粮食全部征走了,还把两只老母鸡也宰了,煮了满满一锅,稀里哗啦吃了个精光。

见何阿根一脸愤懑,那个连长哈哈笑道:“小子,老子在前线打鬼子,流血流汗,如今断了给养,吃你两只鸡你还舍不得啊!”

说来也巧,就在那支国军队伍刚走了以后没几天,一支新四军队伍路过洲钱,后勤部就驻在马鸣村。但部队纪律严明,大家都在野外露宿,只给伤病员搭了几个简单的帐篷。炊事班的战士便在路边挖坑架锅,煮起了野菜糊糊。

这天晚上,一个新四军干部带了一个小战士来敲何阿根的门。何阿根打开门,以为新四军是来征粮的,便道:“长官,我家里真的没粮了!”那干部哈哈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家里没粮了。噢,老乡,我能进你家里坐坐吗?”何阿根想:反正我家里没一粒粮了,你来坐就坐吧。便把两个新四军让进屋里。

那干部进了屋,坐在一张木凳上,一旁的小战士介绍说:“老乡,这位是我们后勤部的苏部长。”苏部长笑呵呵地道:“老乡,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家里没粮了吗?”何阿根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苏部长笑道:“我看你家烟囱今天一整天没冒过烟,我就知道你家是揭不开锅啦!”见何阿根一脸茫然,苏部长回头对小战士说:“小马啊,来,你身上的干粮袋给老乡留下!”小马有些犹豫:“首长,这,这可是我们唯一的一点粮食了……”苏部长打断小马的话:“别说了,都留下!”

临走时,苏部长握住何阿根的手,说:“老乡,我们现在确实是非常艰苦,战士们也没吃的,眼看天气要冷了,战士们还没有棉衣呢。但只要再坚持一下,等我们赶走了日本鬼子,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何阿根捧着新四军留给自己的干粮袋,两行热泪从这位硬汉的眼里淌了下来。这一晚,何阿根躺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着。第二天天没亮,他就来到屋后的水塘边,挖出了那个装着100根金条的陶瓷坛。

苏部长正在指挥战士们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只见何阿根捧着个陶瓷坛子找他,也不知有什么事。当何阿根打开坛子,倒出一堆金条,说要捐给新四军时,苏部长吃了一惊,道:“老乡,我们新四军现在确实非常困难,没有粮食,没有衣服,但这么多的金条,我们怎么能收?”

何阿根道:“首长,这些金条本来就是我从地里挖出来的,我的妻子、儿子都被日本鬼子杀了,谁杀日本鬼子,我就把这些金子给谁。你们是一支义军,是一支打鬼子的义军,你们用这些金条去买粮食,去买布料,吃饱了,穿暖了,早日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于是苏部长留下了那张收条,带走了100根金条。

尾声

听了何阿根的讲述,沈洪奎沉思了很久。自从国军败退台湾后,他心里除了那坛无缘无故失踪的金条之外,还有一个疙瘩一直没有解开,那就是国军有整整800万大军,又有美式装备,为什么会在短短三四年时间内,就被共产党的军队赶到了台湾岛呢?这时,他似乎明白了,共产党没有精良的武器装备,但有民心相助啊!

沈洪奎慨叹道:“过去的恩恩怨怨,早已烟消云散,我有生之年还能回到大陆,能看到日益强大的祖国,我的心愿算是了了。但我还是希望能看到祖国统一,那我的心愿才算是真正的了了!”

沈炳奎笑道:“我们是一个屋檐下的兄弟,再亲密的兄弟也有磕磕碰碰的时候,但一旦有强盗闯进家门来抢掠,就一定会摒弃前嫌,团结一致,把强盗赶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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