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兵
一、祸从天降
孟超然是一家规模颇大的公司里的一名普通员工,40出头,一向勤俭本分。他有个儿子叫孟旭,刚读初中。
这天是星期六,上午,孟旭去同学家玩,孟超然呆在家中看电视,他的妻子则为午饭忙个不停。11点多钟,孟旭还没回家,孟超然不免有些着急,于是去小区大门口等儿子。
正等得焦急,忽然,孟超然的手机响了。接听后,手机里传出了一个沙哑、陌生的声音:“孟超然,你的儿子在我们手里,他被绑架了!如果你在3天之内,不交给我们800万元赎金,我们就撕票!至于交钱的地点,以及领回你儿子的地点,到时候我们再通知你!你一定要给我记住,千万不要报案,否则,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孟超然听了这话,脑子里“嗡”的响了一下,顿时空白一片。等他稍稍冷静了一点,想要问个究竟时,却发现对方已经挂了电话。他急忙回拨过去,对方却已关了机。
孟超然稳了稳心神,然后给孟旭的那位同学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得到的回答是:一个多小时前,孟旭就离开了他家,说要回家去了。
孟家所居住的小区,距离孟旭的那位同学所居住的小区,步行只需要10分钟左右的时间,而孟旭每次去那位同学家玩,来回都是步行。不用说,孟旭肯定是在步行回家的途中,被绑匪们绑走了。
孟超然与孟旭那位同学的父亲通完电话后,脑子里不禁又“嗡”的响了一下:一个多小时时间,对绑匪们来说,可谓非常宽裕,孟旭肯定已经被他们弄到了很远、很隐蔽的地方,藏匿了起来;而绑匪们既然非常准确地知道我的姓名,那就说明,他们绑架孟旭,绝对是有预谋的行动!可是,我与妻子都只是依靠为数不多的工资生活的普通人,哪里值得让绑匪们“预谋”?天啦,这可真是祸从天降啊……儿子啊,咱们这座城市有着50多万常住人口,我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啊……
孟超然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中,将孟旭被绑架一事,说给妻子听。妻子顿时痛哭流涕:“咱们是普通人家,绑匪为什么要绑架咱们的孩子啊?该不会是他们弄错了吧?”孟超然也失魂落魄道:“我也很纳闷啊!我也想不明白啊……”
一个多小时后,孟超然与妻子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简短地商量了一下后,他俩一致决定不报警,但要想尽一切办法,筹集赎金。他俩的存款只有50万元,不足的部分当然只能去借了。
将所有的存款从银行里取回家后,夫妻俩分头行动,去亲戚、朋友们的家中借钱。孟超然原本打算骑上他的那辆电动车,但因为心慌意乱,怎么也骑不稳,于是只得步行,有时则乘坐公交车。
要借到那么多的钱,谈何容易?大半天过后,夫妻俩总算借到了70万元钱,但相对于800万元赎金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不少亲戚、朋友见他俩借钱时神色非常沮丧,便问他俩咋了。但他俩哪敢说出实情?他俩生怕自己一旦说出实话,事情很快就会被警方知道,而警方一旦介入,绑匪很有可能会撕票。
傍晚时分,夫妻俩回到了家中,愁眉对着苦脸。万般无奈之下,孟超然忽然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等绑匪再次打电话给他时,他就苦苦哀求,哀求他们减少赎金的金额。
夫妻俩一夜无眠,且都把手机开着,根本就不敢关机。第二天早上8点多钟,孟超然终于等来了绑匪的电话,但手机号码却不是上次的那个。
那位绑匪在电话中再次警告孟超然不要报警,然后催促他抓紧时间,准备好800万元现钞,等待“交易”通知。孟超然赶紧抓住机会,在电话里一再说明,他与妻子分别只是两家公司的普通员工,收入不高,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而他俩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加上自家的积蓄,只凑出了120万,希望绑匪们能够体谅一下,降低赎金的数额,以120万元“成交”。
孟超然忐忑不安地说完了自己的请求,不料,那名绑匪却立即在手机里语气阴冷地说道:“孟超然,你舍不得钞票是吧?你打折打得太多了吧?你装啥穷呢?你不是发了一笔大财吗?3天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如果你不拿出800万,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说着,那名绑匪不顾孟超然的苦苦哀求,“嘟”的一声挂了手机。
孟超然顿时又失魂落魄起来,只得又与妻子出了家门,分头再去借钱。
然而,继续借钱谈何容易?小半天过后,孟超然根本就没能再次借到钱。心力交瘁的他只得坐在街边的马路牙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正哭得伤心欲绝,孟超然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拍他肩膀的人,原来是他的高中同学周志坤。他顿时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连满脸的泪水都顾不上抹一把,便急忙开口向周志坤借起钱来。
周志坤见孟超然不但坐在街边痛哭,而且开口借钱,顿时意识到孟家肯定出了大事情,于是,他立即问起了缘由。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孟超然除了对自己的妻子说过儿子被绑架一事外,根本就没敢对第三人提起,心里头又急又悲,早就苦闷得忍受不了。因此眼下,他见周志坤询问起了究竟,便忍不住倒起了苦水,脱口而出道:“志坤,我儿子孟旭被绑架了……”
孟超然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遭遇。周志坤大吃一惊:“超然,你糊涂啊!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应该第一时间向我们警方报案,你应该相信我们警方肯定能解救出你的儿子啊!”
听了这话,孟超然一愣,随即后悔得一拍自己的后脑勺——他这才想了起来,周志坤不但是一名警察,而且是刑警支队长!
原来,周志坤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支队长。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周志坤有些空闲,于是便身穿便服,去街上散步,没想到碰巧看见了孟超然。而正因为他身着便服,孟超然恍惚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这位老同学是一名警察。
孟超然一把抓住周志坤的手:“志坤,這件事情你们警方可千万不能插手啊!给我打电话的绑匪说了,如果我报警,他们就要撕票啊!”周志坤连忙安慰道:“超然,这件事情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就绝对不可能撒手不管!你一定要相信我们警方,绝对会在确保你儿子安全的情况下,才会采取相应的行动!我这就回局里去,向局领导汇报,而你则要继续在外面借钱,做出一副正在想尽一切办法筹款的样子,以便迷惑绑匪,拖延时间,给警方解救孟旭、破案创造机会!”说着,周志坤记下了绑匪给孟超然打电话时所使用过的手机号码,然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公安局。
孟超然站在人行道上,发了一会儿愣,然后晕晕乎乎地向一位熟人家所在的方向走去。他一边走着,一边后怕不已:绑匪们可千万不能知道,警方已经介入了此事啊……
二、天价拍卖
周志坤赶到市公安局后,立即向局领导汇报了案情。局领导指示,刑警支队立即行动,查清那伙绑匪的具体情况,以及孟旭被藏匿的地点,在绝对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快解救出孟旭,而这一切,都要在保密的状态下进行。
领受任务后,周志坤立即安排人手,对孟超然和他妻子的手机进行监听,以便及时掌握案情,并在绑匪们再次打进电话时,进行定位;安排几位富有经验的警察,身穿便衣,在孟家所居住的小区里进行秘密监控,同时他还安排了几位便衣警察,暗中对孟超然和他的妻子进行跟踪、保护,以期发现试图接近孟超然与他妻子的可疑人员,发现破案线索。
至于绑匪给孟超然打电话时,所使用过的那两个手机号码,周志坤也安排人手,秘密进行了调查。但很快便发现,那两个手机号码的主人,先后被偷盗了手机,而那两部手机的主人都是老人,都没有给手机设置密码,至于手机被盗的时间,都是在给孟超然拨打电话前的数分钟之前。由此,周志坤断定,这伙绑匪们的作案手法非常娴熟,反侦察意识很强。他们盗窃了那两部手机后,立即给孟超然拨打了电话,之后便没有再次使用,这就说明,他们拨打完电话后,肯定立即扔掉了手机……
再说孟超然。他奔波到了傍晚,仍然没能借到钱,不禁心灰意冷。走过了一条街道之后,他走进了一条小巷之中——那条小巷,是通往他家所居住小区的一条近道。
转过一处墙角,孟超然正继续向前走着,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腰上被顶上了一件硬物,他推测,那应该是一把尖刀。努力镇定了一下后,他刚想开口问背后的那人是谁,那人已经压低着声音说起了话儿:“向左拐,否则我立马送你的命!”这个声音孟超然曾经在手机里听到过两次,对他来说,当然是陌生的,但不知为何,现在,孟超然竟然隐隐地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口音。
左侧是巷子里的一条岔路,孟超然只得立即拐了过去,然后在背后那人所发出的一连串指令下,不断地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处非常僻静的断墙边。那人压低声音问道:“实话跟你说,今天上午你一出门,我就对你进行了跟踪。你可得说实话,今天上午,你坐在马路牙子上痛哭时,与你偶遇的那个人是谁?你们俩说了些什么话?刚才在街道上,一直远远地跟在你身后的那几个人又是谁?”
听完问话,孟超然的心里立即有了数,他赶紧回答:“今天上午我偶遇的那个人是我的小学同学,我向他借钱,可他却拒绝了我,太让我失望了!至于谁一直远远地跟着我,我真的不知道啊!也许,那只是一个巧合吧?”背后的那人却道:“借钱的事情我相信你,但那几位跟踪你的人非常可能是警察!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你报案了吗?”孟超然浑身一哆嗦:“我哪敢去报案?我可真的没有报案啊!”背后的那人迟疑了一下,说:“我相信你的话,你确实没有报案,但你们夫妻俩到处借钱一事,很有可能已经被别人反映给了警方!我再问你,那幅《蜻蜓戏荷图》,到底是不是你委托拍卖公司,将它给卖了出去?”
孟超然一愣,下意识道:“啥?《蜻蜓戏荷图》?啥《蜻蜓戏荷图》?”背后那人也愣了一下,然后提示道:“你不是曾经有过一幅《蜻蜓戏荷图》的古画吗?一个多月前,你是不是将它交给了一家拍卖行,将它给拍卖了,卖出了800万?”孟超然又一愣,说:“拍卖?800万?那可是天价啊……哦,我想起来了,多年以前我确实有过一幅《蜻蜓戏荷图》,可10年前,我就将它卖掉了啊!”背后的那人又问:“卖给谁了?他住在哪里?”孟超然为了让背后的那人相信自己,赶紧回答:“10年前,我把它卖给一个名叫马玉德的男人了,我与他并不是很熟,当时,我听说他住在本市的柳园小区里,至于他现在住在哪里,我可就不知道了,因为自从我把那幅古画卖给他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背后的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既然你与你老婆从昨天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在借钱,那就说明你确实没有委托拍卖行卖画,你确实没有得到800万,所以我相信你的话,也愿意把赎金降到120万。这样吧,明天凌晨1点钟前,你悄悄地将120万元现钞带到这里来,交给我们,到那时,我再告诉你该去哪里领回你的儿子!我警告你现在千万不要回头看,你必须呆着别动,两分钟后,你才能离开这里!”
背后的那人刚将话儿说完,孟超然便忽然感到后腰上一松,然后一阵轻而快的脚步声由近至远,很快就消失了。孟超然知道,那个人已经溜走了。
加快脚步走出了那条小巷,孟超然所居住的小区赫然在目。孟超然一边往小区大门那儿走着,一边暗暗留意了一下,在距离他大约200米的后方,果然一直跟着4个男子。不用问,那4个身穿便衣的男子肯定是警察。
进了小区大门,孟超然又留意了一下,发现小区里的道路旁、休闲广场上,也有几个陌生的男子。他猜测,他们应该也是便衣警察。
回到家中,孟超然把在那条小巷里所发生的事情,向妻子叙述了一遍。妻子又惊又喜:“这么说,咱们很快就能见到儿子了?依我看,咱们不如将此事报告给警方,这样,警方就会在那条小巷中布控,不但能救出咱们的儿子,而且能抓住那伙绑匪,大快人心!”孟超然却摇了摇头:“我可不敢拿咱们儿子的性命冒险。我已经想好了,就按照绑匪所说的办,明天凌晨1点钟前,我会把120万的钞票送到那条小巷里——凌晨1点,是人最犯困的时间,警察们的布控难免会松懈一些,有利于我与绑匪们进行‘交易。我想,綁匪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晚上,12点刚过,孟超然便把120万元现钞装进了一只大号的旅行包里,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家门。来到楼下,他悄悄地向楼道外扫视了一下,见小区里的道路、广场上没有一个人影,但他知道,停在路边的那些众多的小车当中,肯定有警方的车辆,而布控的警察就呆在里面。
孟超然出了楼道,但他并没有踏上小区里的道路,而是紧贴着住宅楼的外墙,利用绿化带的掩护,弓着腰,轻手轻脚地向小区大门口移动,这样就能很轻易地避开正在布控的警察的视线。
终于走出了小区的大门,孟超然摸摸额头,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紧张得出了一层细汗。暗暗松了一口气之后,他加快脚步,向那条小巷走去。
进入了那条小巷,见里面漆黑一片,孟超然不禁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听到昨天傍晚时分他曾经听到过的那个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你很听话,很好!现在,你把旅行包放在地面上,不要回头,穿过这条小巷,走到那头的巷子口,你就会看到你的儿子。”
孟超然放下了旅行包,然后凭借着微弱的月光向前走去。10分钟后,他总算走到了那边的巷子口,只见一棵行道树的树干上,绑着一个人,被蒙着眼、堵着嘴。他赶忙跑了过去,取下蒙眼与堵嘴的黑布,一看,那个人正是他的儿子孟旭。孟旭猛然看见父亲来到了他的面前,不禁“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并紧紧地抱住了父亲。
三、依稀往事
万幸的是,孟旭完好无损。而等孟旭进了家门,孟超然的妻子抱住自己的儿子,自然也是一阵嚎啕大哭。
孟超然给儿子弄了些吃的,孟旭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叙述了事发的经过:前天上午10点钟刚过,他便走出了那位同学家的大门,步行回家;四、五分钟后,忽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巴,蒙住了他的双眼,紧接着,他被弄进了一辆车子里,并被绑了起来……后来,他被带到了一座房子里,被看管了起来。由于他一直被绑着,并被蒙着双眼,所以他一直都没看见过绑匪,不过,从他们说话的声音中可以判断出,那伙绑匪应该有三四个人。
孟旭吃完了东西。这时,孟家的防盗门忽然被敲响了,3个人顿时都紧张起来。孟超然轻手轻脚地走到防盗门边,将眼睛凑近猫眼向外一看,只见楼道里亮着灯,灯光中站着一个人,正是刑警支队长周志坤。
原来,孟超然溜出小区时,隐蔽在一辆小车中的便衣警察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但他与孟旭一道沿着小区里的道路回家时,却被便衣警察发现了,于是,他们立即将情况报告给了周志坤,周志坤立即穿上便衣,悄悄地赶到了孟家的门前。
孟超然松了一口气,打开了防盗门,让周志坤进了屋。周志坤说:“超然,我不是来责备你没将‘交易一事报告给警方的,孩子回来了就好啊!但我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因为那伙绑匪必须要抓获归案,为他们的犯罪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孟超然把孟旭的叙述转述了一遍。周志坤点点头,说:“果然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案!超然,你把你与绑匪‘交易的情况详细地说一下,也许我们警方能够从中发现一些破案线索。”
孟超然把昨天傍晚自己在那条小巷中的遭遇,绑匪与他的对话,以及刚才在那条小巷里进行“交易”的具体情景,详细地说了一遍。周志坤连忙使用孟家的电脑上网搜索了起来。不一会儿,他便在本市的一个论坛上搜索出了一个帖子,帖子中说,一个月前的一天,本市的“诚信拍卖公司”,拍出了一幅名为《蜻蜓戏荷图》的古画,拍出了800万元的天价,帖子里还附上了那幅古画的照片,但卖出那幅古画之人,以及买主是谁,帖子中则没有提及。
孟超然仔细一看电脑屏幕上那幅古画的照片,吃惊道:“这幅古画原来这么值钱啊……以前我确实拥有过它呢!”周志坤又点了点头,说:“超然,你把情况尽量说得详细一些。”孟超然的神态顿时恍惚起来,周志坤知道,此刻他的思绪肯定已经陷入了对依稀往事的回忆之中。果然,过了不大一会儿,孟超然便语气肯定地开了口。
原来,15年前的一天早上,孟超然在一家店铺里吃早点。隔着桌子坐在他的对面吃早点的,是一位30岁出头的陌生男子,那男子的脚边,摆放着一只大号的帆布包,很显然,那只帆布包是那位男子的。
那男子吃完早点,急匆匆地走了,不一会儿,他急匆匆地又回到了店铺里——原来,他刚才离开店铺时,竟然忘记了带走那只帆布包。
那男子拎起那只帆布包,将它放在了桌子上,查看他离开店铺后,包里面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查看了一会儿后,那男子从包里拿出一个又长又细的纸盒,打开并取出了一幅画儿,然后,他将画儿展了开来,看看有没有被损坏。孟超然虽然鉴赏水平不高,但一向喜爱书画,于是当时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凑过去也看起了那幅画儿。那男子见孟超然一脸的认真,便问他想不想买下那幅画?孟超然连忙说,他愿意买。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两人谈妥了价格:1万元。接着,孟超然将那位男子领到他家所居住小区的大门口,然后他回家取来了1万元钱,买下了那幅畫儿。那幅画儿便是《蜻蜓戏荷图》。
10年前的4月,孟超然因为急等着用钱,便想卖出那幅《蜻蜓戏荷图》,于是他四处托人寻找买主。一天,马玉德听说此事后,找上门来,花费了10万元钱,买下了那幅画。而那天闲聊时,马玉德告诉孟超然说,他家住在本市的柳园小区里。
四、绝佳机会
听完孟超然的一番回忆,周志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语气沉重道:“超然,我推测马玉德便是那位委托‘诚信拍卖公司,卖出了那幅《蜻蜓戏荷图》的人。你既然已经告诉过那位绑匪,你早已将画儿卖给了马玉德,并说出了他家的住址,那么,马玉德便极有可能会成为那伙绑匪下一个下手的目标!”孟超然急了起来:“这么说,我这不是给马玉德带来了危险,我这不是犯了错误吗?当时在小巷中,我对那位绑匪说出那些话儿时,只一心想着辩白自己不是卖出那幅画儿的人,根本就没有要把绑匪的视线引导到马玉德身上的想法啊!”
周志坤连忙道:“超然,我相信你!你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采取措施,保护马玉德一家人,而这,也正是我们警方抓住那伙绑匪的绝佳机会!对了,你后来有没有再次见到过那位将那幅画儿卖给你的男子?你知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你还记不记得他的长相?我怀疑,他很有可能就是绑匪之一,因为他知道你住在这个小区里。”
孟超然又回忆了一下,说:“我后来没有再次与他见过面,更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不过,他的长相我还能记得个大概。”周志坤说:“那好,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刑警支队,我让队里擅长画像的专家,将那个男子的相貌画出来!”
来到刑警支队,将那个男子的画像画好后,天色已经微微亮了。周志坤派人送孟超然回家后,立即安排人手,使用身份证识别系统进行比对,以期查找出可疑人员。另外,他还安排了人手,立即去“诚信拍卖公司”调查,并调取孟旭被绑架的路段以及那条小巷附近的监控。同时,他还安排了便衣警察,去柳园小区秘密调查马玉德的具体住址,一旦找到马玉德,便立即把他请到刑警支队,并对其一家人进行秘密保护。
上午9点钟过后,调查陆续有了结果:身份证识别系统没能查找出相像的可疑人员,原因是由于间隔时间太长,孟超然对那个男子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委托“诚信拍卖公司”拍卖出《蜻蜓戏荷图》的人,确实名叫马玉德;从所调取的监控视频中,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破案线索,因为孟旭被绑架的地点以及那条小巷的两个出入口,都是监控的盲点,而小巷之中根本就没有安装摄像头。至于那个帖子,则是“诚信拍卖公司”老板为了扩大自己公司的影响,而让一名员工在本市的那个论坛上发出的。
听完汇报,周志坤陷入了沉思。这时,一位便衣警察领着一位60多岁的老汉走了进来。原来,被派到柳园小区进行调查的便衣警察,已经查找到了马玉德的详细住址,并很隐秘地把他请到了刑警支队。
马玉德非常爽快地告诉周志坤说,10年前,他确实花费了10万元钱,从孟超然的手中买下了那幅《蜻蜓戏荷图》。一个月前,他委托“诚信拍卖公司”拍卖那幅画儿,没想到竟然拍出了800万元的价钱,他一家人高兴坏了,打算在一个正在开发的住宅小区买下一套大房子,搬出柳园小区。
说完拍卖一事后,马玉德高兴地笑了。可他一听说,孟超然的儿子因为此事竟然被绑架了,而他一家人因为此事,很有可能也已陷入了危险之中后,就怎么也笑不起来了。直到当他听说警方已经开始对他一家人进行秘密保护时,他的紧张才总算缓解了一些。
问完了话,周志坤让那位便衣警察送马玉德回家。马玉德站起身,脚步沉重地向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外,他忽然转过身来,告诉了周志坤一桩事情:昨天下午,城西派出所的刘所长,曾经去马家进行过调查,说有人去城西派出所里报了案,声称自己才是那幅《蜻蜓戏荷图》真正的主人……
周志坤听完马玉德的话儿,心里头不由得一震。
目送马玉德离开了刑警支队,周志坤正准备赶往城西派出所,忽然,他接到了孟超然打来的电话。原来刚才刘所长来到了孟超然的家中,调查他10年前是否确实将那幅《蜻蜓戏荷图》卖给了马玉德。孟超然一听说刘所长要调查的事情,竟然与那幅画儿有关,便急忙拨通了周志坤的手机,将此事向他汇报。
周志坤连忙让孟超然把手机交给刘所长,然后,他在手机里命令刘所长,立即赶到刑警支队。
功夫不大,刘所长赶到了周志坤的办公室。他说,前天上午,一位姓甘的老汉去城西派出所报案。据甘老汉说,《蜻蜓戏荷图》是他家祖传的一幅古画,原先一直被他珍藏在家中,15年前,它忽然不见了踪影,应该是被偷走了,而家中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情况。当时他曾经去派出所报过案,但派出所一直没能查个水落石出。前天早上,他偶然上网,不料竟然在本市的一家论坛上看见了一个帖子,说《蜻蜓戏荷图》被“诚信拍卖公司”拍卖出了800万元的天价,而他一看帖子里所附的照片,立即发现被拍卖的正是他家丢失的那幅古画。于是他便去城西派出所报了案。接到报案后,刘所长首先去了一趟“诚信拍卖公司”,查出卖画人是马玉德。昨天下午,刘所长去了一趟马家核实情况,马玉德告诉刘所长说,那幅画儿是10年前他从孟超然的手里购买的。于是今天上午,刘所长赶到了孟超然家里进行调查……
听完刘所长的汇报,周志坤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让刘所长立即联系一下甘老汉,让他马上前来刑警支队一趟。刘所长当即拨通了甘老汉的手机,不料,甘老汉却告诉刘所长说,他正在外地走亲戚,最快也得在明天上午才赶得回来。在周志坤的示意下,刘所长在手机里对甘老汉说,明天上午请他务必要回到本市,赶到市刑警支队,并且务必要保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下午5点半,周志坤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位便衣警察在电话中汇报说,果然不出周志坤所料,刚才马玉德步行外出购物,路过一个僻静处时,突然从旁边的树林里冒出了4个全都戴着鸭舌帽和大口罩的男子,扑向了马玉德。幸亏一路暗中保护的便衣警察及时赶到,救下了马玉德,但那4个男子却利用那片茂密的树林掩护,飞快地逃脱了,警察们正在四周搜查。而事发当时的现场情况显示,那4个男子的身手相当不错,且富有作案经验。
周志坤听完汇报,不禁感到既奇怪又懊恼。奇怪的是,綁匪们咋这么快就找到了马玉德,并且下了手?懊恼的是,便衣警察虽然救下了马玉德,保证了他的安全,但绑匪们的成功逃脱,却有如打草惊蛇,他们很有可能不会再次露面了。
周志坤立即安排人手,在柳园小区及其附近区域摸排情况,很快便发现,不久前马玉德被评为柳园小区的“五好居民”,他的大幅彩照被贴在小区大门口处的宣传栏里,彩照下印着他的姓名。如此一来,绑匪们想要找到马玉德,那可就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而警察们针对马玉德被袭击地点的周围区域所展开的搜查,却一无所获。周志坤知道,如果不能发现新的线索,此案想要告破,将会十分困难。
五、原来如此
第二天早上,周志坤给刘所长打了一个电话,让刘所长等甘老汉一回到本市,便立即将他接到刑警支队。刘所长则告诉周志坤说,他已经亲自驾车赶到了高铁车站,等候在了那里,甘老汉一出车站,他便会将他请上车赶往刑警支队。
原来,周志坤仔细分析过案情后,觉得当初甘老汉家被偷走那幅画儿时,家中既然没有出现其他异常情况,那么,偷走那幅画儿的人,很有可能是甘老汉的熟人,那个人对甘老汉家的情况非常熟悉。周志坤还觉得,只要弄清楚了那幅画儿流转的全部过程,就不难发现破案线索。
上午10点多钟,甘老汉终于来到了刑警支队。周志坤拿来一张15年前将那幅画儿卖给孟超然的那位男子的画像,请甘老汉辨认。甘老汉一看,立即感到画像上的那个男子有些熟悉,闭目回忆了几分钟后,他忽然睁开了双眼,非常气愤地告诉周志坤说:“对,应该就是他!当年,应该就是他偷走了我的《蜻蜓戏荷图》……”
甘老汉说,那个男子叫秦大敏,以前是他的邻居,与他家同住在一个大院里。5年前,那个大院一带被拆除了,建起了一个住宅小区,如今,他与秦大敏都住在那个小区里。甘老汉还说,他早就听说过,秦大敏是个小偷,但从来都没有失过手,从来都没有被抓住过。
聽完甘老汉的一番话,周志坤不禁眉头一展,连忙派人从身份证辨识系统里调出了秦大敏的资料与照片。他还亲自通知孟超然,立即赶到刑警支队进行辨认。
孟超然很快就赶到了刑警支队,他一看秦大敏的照片,便立即道:“是他,就是他!15年前,就是他将《蜻蜓戏荷图》卖给我的!”
至此,真相已经渐渐浮出水面:秦大敏不但有绑架孟旭的重大嫌疑,而且有15年前,盗窃《蜻蜓戏荷图》的重大嫌疑,可谓案中有案!
周志坤立即安排人手,实施对秦大敏的抓捕。当天晚上,秦大敏在自己的家中被抓捕归案,而孟超然的那只大号旅行包,也在秦大敏的家中被查获——那120万元赎金仍然被放在那只旅行包里。
秦大敏很快就交代出了,3个参与绑架孟旭的同伙。他还交代说,那120万元赎金之所以仍然被放在那只旅行包里,是因为他们想等此事风平浪静了之后,再进行分赃。而昨天下午绑架马玉德失败之后,他当即做出了决定,就此收手不再继续作案。但他万万没想到,警察们竟然这么快就来到了他的家中。
接着,秦大敏的那3个同伙也被一一抓捕归案。
原来,15年前,秦大敏确实盗窃了甘老汉的画儿。那天早上,他在那家店铺里吃早点,准备吃完早点之后,便携带着那只帆布包去外地销赃——那只帆布包里,装满了他在那段日子里所积累下来的盗窃物品。而就在那天,孟超然买下了那幅画儿。
半个多月前,秦大敏上网闲逛,无意中看到了《蜻蜓戏荷图》被拍卖出了800万元天价的帖子,顿时红了眼,他怎么也没能料到,它竟然那么值钱!后悔不迭了一番后,他决定把那800万元钱给弄到自己的手中。
秦大敏以为,委托“诚信拍卖公司”拍卖那幅画儿的人,肯定是当年买下那幅画儿的孟超然,于是,他抱着试试运气的想法,暗暗去孟超然15年前所居住的小区里,寻找孟超然的踪影,很快就发现孟超然仍然居住在那里。于是,他跟踪了几日,摸清了孟超然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规律。
接着,秦大敏邀请了3名经常与他合伙作案的小偷,绑架了孟旭,并从孟旭的嘴里逼问出了孟超然的手机号码……给孟超然打过两次电话,在那条小巷之中与孟超然说过话儿,以及后来取走120万元赎金的那个绑匪,就是秦大敏本人。秦大敏做了20多年的小偷,从来没有被抓获过,但他万万没想到,他最终还是因为贪婪而落入了法网。
120万元赎金如数归还孟超然。根据法律规定,那幅《蜻蜓戏荷图》被警方追回,还给了甘老汉,物归原主。马玉德将拍卖所得的800万元还给了买主;孟超然将10年前卖出那幅画儿所得的10万元还给了马玉德。另外,孟超然将会通过法律程序,向秦大敏追索当初他买下那幅画儿时所花费的1万元。
(图◇雨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