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才有最明亮的眼睛

时间:2016-12-30 10:50:47 

1987年那个夜晚,张国辉出生了。

爸妈盼儿得儿,家里平添喜气,小国辉白白胖胖,一双让人稀罕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让整个日子都亮了起来。

小国辉最初的记忆里,好像总在哭,爸妈总在耳旁不停地说话,眼睛里无边无际的大幕上,留下了爸爸妈妈的样子,流着泪笑着脸指点着世界让他“看呀看呀”的样子,于是也留下了被爸妈手指点亮的世界——日月星辰、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琴棋书画、声色形味……

4岁那年的一天,小国辉点点滴滴的理解终于汇成觉悟。从又一家大医院出来,眼睛很疼的他变得非常乖,不再让抱,偎着爸妈走,亲亲地嬉笑。回到旅馆房间,他在妈妈怀里乖乖地睡去,妈妈开始哭,爸爸说,就不信治不好,跑完中国咱跑国外!

小国辉睁开了眼睛,清清亮亮地说:“爸,妈,咱不治了,我不怕,我已经记住了好多东西和颜色……”爸妈又惊又喜又疼,尽力瞒着孩子,孩子还是知道了,不哭不闹反过来劝爸妈了。

是的,小国辉知道了,他6个月时患上青光眼,爸妈带着他已经跑遍了中国,多次手术失败,医生已经说不能再治了。

1993年,6岁的张国辉彻底失明。回到家后,处于黑暗中的国辉,一次也没哭过,他常用耳朵仔细地听爸妈,就算爸妈不动不说话,他也能听出爸妈是哭着还是笑着,当然,爸妈也悄悄观察着他,他一个人时,会咬紧嘴唇让泪水漫了一脸又一脸。

国辉心存报恩,看不见,就极力配合爸妈的“对比教学”,调动记忆中的全部所知,认识新事物,学字,让心灵的眼睛明亮起来。

有一天,村上一个老人拉二胡时,国辉坐在家门前台阶上听,两手捧着脸,盲目对天,一动不动。妈妈在偷看他,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会随着二胡的韵调变化,或悲或喜或抑或扬。二胡声消失后,国辉就笑着伸手让妈妈过来,原来他也听见了妈妈在看他。他对妈妈说,音乐让他看见了许多东西,还看见了从没见过的新东西,他发现音乐可以成为他的眼睛。

妈妈非常激动,马上写信让外出打工的爸爸回来。爸爸回来时就拿着一把市面上最贵最好的二胡,进家抱起他就去找那个拉二胡的老人。

老人只惜才不惜残,拉了段曲子,问他听见了什么?跪在地上的他说:“月亮、水声,还有伤心、人语。”冷面老人大惊,拉起他就抱在了怀里。

于是,9岁的国辉正式学起了二胡。

爸爸拼命打工挣钱,妈妈在家做专职辅助家教。那位老人手把手教,从运弓和音位开始。老人发现,国辉的悟性和苦性人间少有,孩子中更没有,他绝非一时兴趣,亦非为自己寻找一双眼睛,而是罕见的骨气与孝心。

国辉每天去老人那里学过之后,就回家练,晚上就跑到山上去练。最难的是记谱,用手记难有长进,用脑子记,那得先进脑子才行。老人对国辉的所求境界理解有限,几年的所教也够国辉去卖艺糊口用的了,再升造太难,也似无必要。

国辉的悟性正式显现,他对妈妈说,要学就学个精透。求高师花不起钱,就只能让妈妈来做助手。妈妈去学识谱,请教高师,寻找二胡名曲,然后念谱让他练,练完后去拉给老师听,让老师指点校正,回家再练,直练到名家也听不出任何差错,再练下一曲。

就这样,10年过去,几本厚厚的二胡名曲被国辉练了个精熟老到,成了远近有名的“二胡明星”,可是,他不但没有去卖唱,而且拒绝了不少高薪对口职业。

2007年,国辉透露了他的目标:正式求学!

爸爸得知后,马上辞掉了万元高薪的工作,带国辉走进了北京中央音乐学院的大门,顺利入学,不久又加入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很快通过了国家等级最高的二胡10级演奏水平考试,被选拔参加了2008年中国残奥特殊艺术专场演出,名声大震。

都以为国辉从此要走明星之路了,却不料,他拼至二胡最高境界只是为了回乡办残疾人艺术团!

最理解和最支持他的仍是爸爸妈妈。一家三口走四方求医治眼的那几年,见过许多深怀才艺而展现无门的残疾孩子,国辉为这些同命人哭过,他的拼搏就是为了打造一方残疾人的艺术天堂!

于是,国辉的大事业由此起步,买房,办证,招生,义演……很快,“洛阳市国辉残疾人艺术团”走遍中原大地,至2011年,固定编制人员已近百,有了演员宿舍大楼和下属酒店,巡回各地的每场演出都是一次大震撼,泪雨掌风山呼海啸。

艺术团的残疾学员和演员们越来越多,他们到处传扬着导师张国辉的一句名言:“盲人才会有一双最明亮的眼睛!”是的,张国辉6岁成了盲人,从此才将亲情乃至事业看了个淋漓通透,才有了感恩与志气的天高地厚,才找到了生命能源之所在——没有眼睛,正好将至高境界的全部生命变成眼睛,就能看清人生之上的人生和世界之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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