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年彼夜
作者： 岩韦呈
一：
夜还不够深，不过街边的路灯早已露出些疲倦。
我和佳佳正在忘情地接吻，我们拥抱得十分紧密，像是要合为一体。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呼吸声里稍稍夹杂的急促感，她的后背也在微微颤抖。我喜欢这种感觉，同四年前没什么改变，只是女主角换了张面孔而已。
是的，我想起了夏真，高中时的初恋女友。如果她还在我身边，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今天这个好天气，迷离、朦胧甚至让人不知所措。我们会接吻，忘情的，毫无止境的接吻，不在乎路人眼神，不在乎天地万物。不过她却不在我身边，从我踏进大学校园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曾再见。她对我很好，几乎面面俱到，不过分手却是由我提出的，因为我认为我们俩的轨道不可能有太多交集。
我和夏真在高二时开始恋爱，我们并不同校，但相距不远。我很爱她，就像今天我也很爱佳佳一样。那时功课很忙，而我的成绩并不差，由于上课期间不让出校，我们会在每个周末聚上一次，每次都会相拥、接吻，我忘情于此，乐此不疲！
进入高三我的成绩更是突飞猛进。我的室友皆将此类情况归功于“爱情”，“爱情”被赋予了近乎神圣的力量，同学们争相效仿，一时间“鸳鸯蝴蝶”随处可见，老师根本管不了。
高考来临，那几乎成了18年来我最痛苦的48个小时——我大失水准，每一科都考得很差，老师们都说我“状态不好，发挥失常”，而且是很不好很失常，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是我的真实水平。
也许，在当时也就只有我自己知道其中的缘由了，因为我从未告诉任何人。
后来，我进入了复读班。
同时，她也没有被大学录取，这却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夏真在超市里找了份工作，离学校不远，可我们的关系却渐渐淡了下来。她说她不想打扰我，而她对我的爱却永远不会变！她还说为了将来的幸福，她应该要懂得等待！
于是我参加了第二年的高考。虽然高考前夜我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但是进入考场之后却我却出奇的平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这次我“发挥正常”，表现出了我应有的水平！
我们痛痛快快地玩了两个月，尽管是近乎疯狂的玩，但我却再也找不到曾经那种忘情的感觉。我开始厌倦，因为我意识到我和她的命运根本不在同一条轨道上，这里只不过是条穷山沟。
经过几次精心安排的矛盾，我如愿以偿地跟她分了手——在进校那天，在向北行驶的列车上！
也许她根本不该把所谓的“爱情”看得如此重要，尽管错的是我！
二：
对死亡的恐惧，对性的渴望以及对孤独感的排斥充斥于人的本性。这些是人类共同的隐私，不过却不容旁人提起。每个人都迫切地想要掩饰这一切，却也正由于存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掩饰，几乎每个人都给自己套上了一双无形的手铐。
这的确是一所好大学，图书馆有看不完的绝美好书，礼堂有听不完的精彩演讲，我学习非常刻苦，因为我认为这才是我的运行轨道。不过寒假回家与高中同学聚餐时，我却猛然发现他们的大学生活并不如此。凌瑶是我们班的班花，她说她在大学结识了好几个大富人家，他们会送她很多礼物，平时都不用自己花钱买衣服。而胡飞、李铭则对自己了如指掌的游戏大谈特谈，当然也少不了一些讲自己如何兼职、如何在学生会工作的同学。尽管另有几个同学说不出什么高谈阔论，但他们还是欣欣然地投入其中。
在那一刻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孤独，莫名的恐慌，同时我的内心也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冲动，我的大学不该如同当下情况，拼命读书只能发生在高中，而不应该出现在大学！况且我的大学同学也不见得有我这么认真的！
第二学期，我开始逃课，学会了玩游戏，学会了打麻将，我深深迷恋其中不能自拔，原来人生可以这样度过，原来游戏世界可以如此精彩！就这样，我偏离了我的运行轨道，不曾后悔，也不曾反思。那几个月，我所结识的每一个朋友几乎都会玩游戏，都会打麻将。
大二时，我变本加厉。在五一节活动中我认识了大一的郑佳佳，并且和她建立了情侣关系。说也奇怪，我与夏真的恋情也是从五一节开始的。而且从认识佳佳以后，我在街上见到的路人大都是一对对甜蜜的情侣，而在此前这种情况是很少有的。
我和佳佳的关系进展得很快，一个月以后便有了文章开头的场景。
三：
我把佳佳搂得更紧了，让她的整个身体都沉浸在我怀里，我感到我即将将她吞噬，就像黑夜吞噬白昼一样，缓缓地，不留一点痕迹。
可惜我错了，我并不代表黑夜，她也不是白昼——我并不能将她吞噬。相反，我猛地将她推开了。
佳佳没有意识到我感情的变化，站在那，低着头，捋了捋头发。
“我们分手吧！”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
佳佳一下子抬起了头却没有说什么。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没有理由。”
接着，我看见她眼角湿了。
我没有递给她纸巾，转身走了。
夜已很深，可是灯光依旧明亮，让行路的人难以入眠！
四：
五天后，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高考时间。
高考前夜，我失眠了，同两年前的那晚一样，却又不一样。
难道我千辛万苦考进大学就是为了这样颓废的生活？难道佳佳就一定比夏真爱我？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生活？
原来我一直认定的那条轨道竟能如此轻易的将我离心，是我的选择太仓促，还是我根本别无选择！
原来我一直打着自欺欺人的幌子在麻痹自己，是幌子太诱人，还是我根本没有清醒的资本！
我继续迷茫，继续不知所措。
临近期末，我根本静不下心来学习。毫无疑问，我挂科了，而且不止一科。这让我想起了三年前的高考，这次也是因为我“发挥失常”吗？那么明年呢，我还能像两年前那样“发挥正常”吗？就算发挥正常，那又能代表什么？毕竟那已经是三年前的往事了！
我没去打暑假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回到了属于我的穷山沟。
五：
农村生活并不浪漫，我每天都跟着父母出门耕作，是麻木的、机械的耕作。尽管我言语不多，但是他们却不会觉得奇怪，因为我从小就不善言谈。在他们眼里只要成绩好就行，其他皆无关紧要！
两个月的乡村生活并没有让我重新振作，我的生活并不艺术，我不会因为看见有蜘蛛结网或者有狂风袭竹而变得坚强。不过乡村生活让我感受到了平静，这种平静的感觉儿时也曾有过，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消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竟然对它的消失毫无察觉，漠不关心！
我决定退学，在向北行驶的列车上。
让我震惊的是父母居然没有反对。他们说，以后我应该走自己的路，前二十年是他们对不起我，没有教会我应该如何面对生活。尽管如此，我依然坐立不安。我知道，其实他们根本不可能教会我如何生活，因为他们自己从未思考过这些问题，他们是麻木的，机械的。
两个月后，我还是回到了生我养我的穷山沟。
在屋后搭了一间茅草房。昼耕，夜读。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第二年春，我到镇上摆起了小摊。
某次到县城进货，竟意想不到的遇见了夏真，她已成为了商场的主管。
……
六：
后来，我与父母谈起了那些往事。故事里有夏真，有佳佳，还有凌瑶、胡飞。他们却笑道：“你镇上那个摊子摆得不错，不过你那个茅草屋也快塌了，修盖一下吧，这些才是你真正喜欢的……”
我是真的错了，他们才是生活的智者！
七：
故事已经讲完，也许这算不上是一个十分励志的故事，因为它不符合世界发展的主旋律，可这并不代表我不曾奋斗！高四那一年就足以驳倒一切，可惜的是我一直走错了方向，因为我不曾停下脚步去思考——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停下脚步的勇气，我也没有充分思考的时间！而明晚，又到了高考的前夜，我想我还是会失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