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田与旅游,紧密捆绑在了一起,要么同生,要么共灭。走上末路的农耕文明,正迫切等待着被工业文明所打救。
杨海波这次“被骂惨了”。
他是湖南新化县水车镇的党委书记,同时还兼任新化县紫鹊界风景名胜旅游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4月22日,紫鹊界举办了一场“保护与开发”的论坛,论坛开始前,多名身着比基尼的模特戴着中国大妈发明的防晒头套(合称“脸基尼”),站在泥泞的梯田里供摄影爱好者拍照。
这条新闻上了各大门户网站头条。“仅新浪页面的评论一天就达到2.9万条,都在骂我庸俗。这真是挺冤的,那只是一个暖场的花絮。”
不过他已经不在乎骂声,甚至对媒体关于紫鹊界的“负面报道”都表示欢迎。“我们太需要社会关注了。”
紫鹊界梯田是中国的梯田“始祖”,与著名的广西龙胜梯田、云南元阳梯田一样,在晨昏的阳光映照下美艳不可方物。2014年9月,紫鹊界梯田被列入“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名录”,成为世界文化遗产的一部分。
然而,在年轻人离开、老人无力耕种的现实面前,梯田正在逐步消失。杨海波迫切希望找到一条让梯田继续存在下去的路,并且深知这个窗口期不会太长。
曾经,为了向自然求得生存,一代又一代的农民将稻田越推越高,几乎到达山顶,把稻作的可能性发挥到极致,而今天,梯田却在调头往下走,旱化、抛荒。
与老去的农民一样,农耕文明在中国,正加速走进它的桑榆晚景。“揭不开”的锅
4月23日晚上8时许,紫鹊界龙普村6组,70多岁的奉保仁在昏暗的灯光下做晚餐。
因为只有一个人,烹饪方法很简单—先用压力锅煮饭,将熟未熟之际,把蒸汽放掉,置入一小盘菜,再焖上几分钟,饭菜就都一起熟了。
这天晚上,正准备放入菜碟,却发现压力锅盖无法打开,老迈的他在房间里好一阵折腾。
他不由思念起了自己的孩子:如果有个儿子在家就好了。
奉保仁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在外面工作,小儿子已经在长沙买了房。他们都不会再回到紫鹊界来生活,老伴去世以后,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耕种着五六亩田地。
紫鹊界非乡非镇,不是一个行政区域,外人看来,这是由群山、村庄和梯田组成的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美丽的地方,阡陌交错,鸡犬相闻。
但真实的农耕生活,没有任何惬意与浪漫可言。
一方面,耕作难度很大。
路都是陡坡,走上10分钟就能让空着手的人气喘吁吁。在这里当农民,必须挑着沉重的担子攀登仍能健步如飞。虽然能遇见的都是六七十岁的农民,但他们都有强健的下肢,肌肉成块,坚硬异常。一般还有十分明显的静脉曲张,这是长年负重攀登留下的印记。
梯田太狭窄,一切现代化的农业机械都显得多余。相当一部分梯田,连耕牛都无法调头,大部分劳作只能靠双臂挥动锄头来完成。
另一方面,收成很差,风险却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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