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响,护士探进头来,断定两人只是打情骂俏又消失了。叶二妮跳下窗台,唱着歌从床角拿了装有老太脏衣裤的盆子出去洗,马小驮跟至走廊尽处水池边,他认为她就是故意逗着玩,一会儿就好。那时风从缺了玻璃的窗口吹来,初春的风冰凉刺骨,她的手冻得通红,他劝她丢了盆子去值班室坐坐,那里暖和又舒服,可以亲热亲热,值班老者瞎眉瞎眼哪里看得见。叶二妮却认为那里除了没有猪屎外,和乌岭镇差不多。马小驮不想听她鬼扯,再次好言相劝,被她白了一眼。马小驮就不懂喽,叶二妮不仅认真地搓洗衣服,而且神采奕奕,偶尔恍惚,也称是因惦记在家做作业的儿子蝌蚪的缘故,好不容易被他引到“寻欢”轨道上来,却又一反常态,拿张加青来搪塞,害怕他跟过来。马小驮笑称张加青这一觉明天中午才会醒,她说错,张加青只是灌了黄汤暂时困倦,顶多一两个小时,他答应要去帮她买甜酒粑的。马小驮说就算如此起码也是后半夜了。他明明看见叶二妮脸上有了笑意,可他朝前一跨步,她照样躲闪,害他一个踉跄扑向水池,即便他磕着水龙头鼻子出血,她也不看不问,只管清洗衣裤,马小驮才知问题不简单,用纸巾堵住鼻孔后问她,是不是因为今天公司里有人说他昨晚嫖娼被警察带走?他可以向她保证,昨晚他呆在公安机关不假,但那是因为他在街上见不惯“城管”对占道经营小贩穷追猛打说了几句,被那帮人以“防碍执行公务”为由带进去的。他可没料到叶二妮会听得一连打了几个呵欠,她的毫不在意让他很不安逸,她却是非常不耐烦地表示最近很忙,连着加班,非常困,心疼她的话就帮忙洗洗衣服。马小驮叫她少来这套,他咋个可能洗豆老太的内衣内裤。叶二妮就抬肘拐他叫不要挡在水池边。马小驮闪身,她嫌不够远,站身后莫非还打算趁机吃豆腐?一翘肥臀顶开他。马小驮身子一歪,踩翻了地上脸盆,哽哩咣啷滚好远,洗净的衣物满地都是。
叶二妮骂他要死,一甩手弄他满脸肥皂沫,马小驮鬼火冒,上前捧了池里水洒她一身。两人发疯一样扑向对方,马小驮被掐得遭不住猛地松手,叶二妮向后一仰倒地前赶紧抓住他,马小驮稳不住一个前扑,骑到她身上,真的,他说这不能怪他。叶二妮恼怒地推开他爬起来,前后上下检查一遍,确定衣服已经弄脏,一阵跺脚,伸手狠掐他,马小驮当然不干,再次抓扯,被护士过来隔开后,叶二妮气呼呼端了盆子就走。马小驮忍不住冲上去拦住她求其原谅。叶二妮盯着他,忽然一笑,骂他又是鼻血又是皂沫多狼狈,她拿了洗净的毛巾要他揩脸。这让马小驮似乎看到转机,伸开双臂,正待要求给点温暖,却被她端了盆子隔在两人中间,问他,我的脸怎么样?他老实回答是花的。这还得了,她最看重的就是脸。冲回池边赶开屙尿的野猫放水冲洗,揩了脸后目光一下犀利,警告他不要靠近,被人看见多不好。马小驮低声下气保证已改变主意要和她结婚,真的,司姬临走席卷了他全部物品后才知道还是她好。说得叶二妮笑起来,嗲声嗲气称现在就想和张加青好好过日子,老公太优秀了。这话让马小驮一劲揪耳朵,以证实是否听错。她不止一次向他埋怨张加青死无出息只会欺负她,一天就蹲在厕所里玩脑筋搞策划,想巴结领导出人头地,她甚至眼圈红红指责张加青变态,嫌她不开放,动员她去看他和别的女人上床,要不是为了蝌蚪她早离婚了。不错,跟前的叶二妮换了人似地赞赏张加青,包括长相,耶,叶二妮说她不喜欢马小驮打恶心的样子,尽管她也承认张加青大鼻孔里伸出的长毛让人心烦。噫噫,叶二妮说她不明白马小驮为何背过身子,不想听她和张加青的温馨日子?她偏要贴过来说一说,就算他提醒病房有话音,也许医生把张加青从床上揪起来训斥也不管。马小驮一下推开她,他承认心烦了,什么鬼打温馨,上星期她还说张加青性功能不行了。叶二妮瞪大眼惊问,你说什么?忽然“呀”的一声,拍打他一下,说你好烦哦,我好久告诉你这个?这是人家夫妻间的隐私。叶二妮想走又停下,讥笑起马小驮鸡脚杆般细的手臂。真的真的,马小驮让开路过的病人,一脸严肃指出张加青最近浮肿,眼袋突出,表明肾已不行。看见叶二妮满不在乎的表情,他甚至想说,以后上床,张加青只能用手指戳她。他虽没有说,可是叶二妮大概从他眼神里猜出其意思,脸红筋胀,骂他肮脏下流,并告诫他一定要改,否则这辈子成不了家。说完扭头就走。现想起来,她拒绝他并不是为了爱张加青,而是勾搭上一砣屎。
雨点溅着窗台。
伴着雷声,灯下有许多飞蛾,马小驮知道还要下大雨,端午前后雨就是多。
叶二妮怎么还没到?被雨阻在哪里了?张加青也不来个电话,打雷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