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把外甥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先郑重其事地向外甥陈述利害,以密报“黄帝内经”的口吻向他透露中国企业相互之间延期支付“送二结一”甚至“送三结一”的实际情况,说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发生在我们新公司未来的运作中,说按照协议,流动资金归外甥解决,并问外甥,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你怎么解决?陈少楠相信,自己这样一说,肯定能把外甥震住,外甥在短暂的惊慌之后,肯定是坦诚地说自己根本就没想到这种情况,不知道发生这种情况该怎样解决。这时候,陈少楠才打开电脑,让外甥看他的证券账户,看他因为朋友多,口碑好,广结人缘,所以事先获悉准确的消息,并当机立断,动用自己的全部资金和“公款”,满仓买入了西北股份,现在,西北股份果然宣布重大重组,股价飞涨,账面显示已经赚了几百万,这笔钱将作为备用金,专门用于应对将来客户拖欠货款问题。外甥看了陈少楠的证券账户并听他这么说,一定会欣喜若狂,从心里感激舅舅。而他则告诫外甥,自己其实是挪用“公款”,属于违规行为,千万不要让另外几个股东知道。外甥肯定把头点得像鸡啄米,说“一定一定”,保证为舅舅保密。直到此时,陈少楠才亮出底牌,突然告诉外甥:好是好,但因为重大重组,公司停牌了,什么时候复牌不确定,所以,手上的股票暂时卖不出去,他的资金包括“公款”被暂时冻结了,调动不了,须要用外甥的资金应付一段时间,以保障公司的筹建和工厂的建设不受影响。他相信如此一番,外甥一定能理解舅舅,并坚定地与舅舅站在一起,共同保守秘密,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等西北股份复牌了,陈少楠把股票卖出去,再把资金还给外甥,甚至加倍偿还。
细节虽然想仔细了,但陈少楠仍然没对外甥说。有担心,也不甘心。
担心的是,他被冻结的资金将近两千万,而外甥只有几百万,即便外甥完全理解并支持他,实际上也只能顶一阵子,最多顶一两个月,万一西北股份停牌三个月或更长时间,问题还是要败露。
不甘心的是,本来这笔利润完全属于他自己,他甚至想用这笔利润取代其他几个股东,如果向外甥摊牌,并动用外甥预备的流动资金来填补眼下的资金缺口,那么,这笔意外之财他就不能一个人独吞,至少,应该属于他和外甥两个人的。假如他真的挤走另外几个股东,那么,腾出的股份也就不能完全归他一个人,至少要分一点给外甥。这样,反而让外甥绝对控股,变成他为外甥打工了,离他“自己拥有一家上市公司”的目标更远。
另外,陈少楠还有一个心结。他一直是外甥的榜样和楷模,从小姐姐就教导外甥向他这个小舅舅学习,说小舅舅是他们家族的骄傲,因此,陈少楠想维护自己一贯的正人君子形象,而挪用“公款”,无论如何都不光彩,如果他对外甥摊牌了,就意味着自毁形象。因此,尽管陈少楠已经走投无路,尽管他必须取得外甥的理解和支持,尽管他已经设计好了向外甥摊牌的过程与细节,尽管他对这些过程和细节进行了反复推敲和独自演练,但他却仍没有向外甥摊牌,他还在坚持,寄希望于奇迹发生,比如西北股份下周一突然恢复交易等等。
陈少楠稍微退让了一点,隔着适当的距离,调整好焦距,看着崔,微微点点头,然后转过脸面对着吴说:“不过,我把资金全部放在股市上,万一公司那边偶尔用一点钱,来回调动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崔没等吴开口,抢着说,“你不是有银证通吗?来回搬家只需要几秒钟时间。”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我从你们这里透资获得的资金,在今后操作过程中,或许偶尔挪到银行账户里,不受限制吧?”
“不受限制,不受限制。”崔仍然抢着表态,“反正都是钱,谁能分得清楚是你自己原先的保证金,还是从我们这里抵押借贷的资金?”
陈少楠一听,是啊,钱都是一样的,谁能分得清?或许,自己问了一个不需要问的傻问题。但事关重大,傻一点就傻一点吧,总比不懂装懂弄巧成拙好。
陈少楠看着吴,仿佛崔小曼的话不算数,只有吴总说了他才放心。
吴先敬了陈少楠一杯酒,然后才说:“我也跟陈总讲实话。我们当然希望你的资金全部放在我们营业部,还希望你频繁操作,增加我们的交易额,并不希望你拿了我们的资金做其他事情。但理论上说,钱借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怎么用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有一条,你在我们这里的账面资产加保证金总数必须高于我们透资给你总数的百分之二十。比如你在我们这里透资一千万,你的账面资产加保证金总数最低不能低于一千二百万。再低,我们会通知你追加资金,否则要强行平仓。当然,我们是朋友,一般不会把事情做那么绝,即便碰到那种情况,也会尽量与您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不会不打招呼就强行平仓。”
“那是那是,”陈少楠说,“这个我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其实未必真从这里挪钱,只是考虑万一遇到其他情况,资金来回调动一下。不多,只要吴总能按一比一透资给我,我保证账面资产加现金绝对不低于你透资总额的一点五倍。低于这个数,你可以提前平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