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刚开始复习时还经常到我家来,找我一块复习。后来就不来了,后来他去了张曼卓家,张曼卓的大姐夫找人弄了一套复习资料,这套复习资料是内部印刷的,一般人是搞不到的。这里要说一下的是,张曼卓的大姐夫林有志家以前和张伟家住过邻居,两家都很熟。张曼卓在班上没有我学习好,可是我想她一定会考上的,谁叫她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姐夫呢?
高考那天出奇的冷,夜里还下了一场大雪,早起推门,门都被冻住了。父样用炉子里烧红的炉钩子把门缝里的冰溜子“呲溜呲溜”烫化了,这才推开门。父亲还千叮咛万嘱咐,叫我把钢笔放在抄起的棉袄袖子里,这样钢笔水才不会冻住。等我走出家门口时,父亲又趟着没膝深的雪追过来,他从手腕上撸下那只发黄的英格纳手表给我,叫我戴上看着点钟点答。这只很旧的英格纳手表是祖父留给他的,到东北来挨饿那年他也没舍得卖了。父亲踩着一趟很深的雪窝子走回去了,我也趟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了。冷冷的阳光照在雪面上,刺得眼晴生痛,耳朵也冻得红红的发木了。
到了第二小学校门口,一群人影像乌鸦一样哆哆嗦嗦扎煞在雪白雪白的雪地里,拼命地跺着脚。有民警在把持着门口,查验准考证后方让入内。
第一科考的是政治,考卷发下来,大脑有点发麻。这几天早起背的题都溜到一边去了,倒是宋老师的影子总是很清晰地冒出来。还是硬着头皮答吧,不时去看一下表。大家都大气不敢出答完了交了卷出来,想起父亲叮嘱过的赶紧回家,不要和同学说话以免分神。
低头走出校门口,刚刚拐过一个胡同口,一个人影抄着袖从木柈垛下站起来,冲我咧着嘴笑:“考完啦?”吓了我一跳,是父亲,他在这里伸脖张望多久?“走,家去,你娘烙了白面饼哩。”那笑在他脸上冻僵了。
下午考的是语文,是一篇作文,题目是《每当我唱起东方红的时候》。我听着我的英雄牌钢笔在两页白纸上“唰唰”地愉快飞响,嘴里还打着白面饼的饱嗝。我的作文比别的科目都要好,而《东方红》又是我从上小学一年级就会唱的歌。在我的作文快要写完时,宁静的校园里突然传来一声歌声,吓了我一跳,接着考场里又死一样寂静了下来。直到满耳的铃声响起,教室里噼噼啪啪声响起一片。
出来碰到张伟,他脸色像地上的雪一样惨白。“你听到那声歌声了吗?”我点点头。“是张曼卓,她受不了,崩溃了。”
“啊?”
过了一天我才听到他说的详细情况,他们是一个考场的,当时语文考卷一发下来张曼卓就对着作文题发愣,张曼卓虽然作文不如我,可是也不致于一个字不写呵。后来就听到她嘴里唱出的那种歌声,当时把监考老师和考生都惊呆了。
我就说了她的男朋友在一次她去学校看他时,发现她不是处女了。
“就为这个分的手吗?”他瞪着眼睛看着我,像不明白什么似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