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上午逛了街，还带着妮儿游玩了越秀公园。因为越秀公园离火车站不远。
我和婉约早早地溜达到车站。我说打个的士去，她不答应。她身后背着妮儿，大热的天湿透了衬衣领口和胸脯，但她格外精神。
我说我来抱妮儿，她也不让我替换。婉约仍像个乡下妹子，一点也没变。我见过不少农村丫头进城三天就变了样，变得手不能提、路不能走啦！可是婉约一点不像她的名字那么柔软羸弱的样子。
广州车站拥挤不堪，凌乱不堪。候车室有冷气，我们就坐在椅子上等候广播报站。瞅看电子屏，T58 是正点到站。我买来两瓶水、一支雪糕，递给她和妮儿。婉约喝着水对妮儿说，哥哥就来了啊！我们在离火车到站还差三十分钟的时候就去出站口候着了，怕娃儿错过去。电话嘱咐是东边的出站口。我们几乎每年都回老家，娃儿对爹妈的面庞身影不会生疏，不会认不出而错过去，就像婉约在千人万人中也一眼就能看见笋儿那张圆嘟嘟的小脸。
不多时，扑腾过来轰隆隆的声浪，那声音厚厚地贯进耳朵，震人心弦，接着就涌来黑压压的出站的客流。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拉行李背包提箱子，杂色纷呈眼花缭乱，眼神的确有些顾不过来。婉约眼睛睁得很大，踮脚探头，瞅望着人流缝隙间每一个个头低矮的孩子，有时瞅错会喊出一声；笋儿！
人流逐渐变稀薄了，可是仍未接到笋儿。我不禁心里着慌。我紧抱着妮儿一声不吭，甚至感觉呼吸也短了。我对婉约说，我在这儿盯着，你去西边出口看看！婉约便匆匆去了那边。
这时出站的人已经走光了，穿制服的检票员把检票口也关了。我抱着妮儿踱步，妮儿不知怎么就哇哇地哭起来，哭着说我要妈妈，要找妈妈
我张望过去，西边是晚霞和暮色。站前广场依然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我望不穿那边。我哄着妮儿，好乖乖，别哭，妈妈就来。抬眼望见婉约在广场那边人丛中穿梭，我想朝她走过去，又怕这边笋儿找不到我，不敢离开。
妮儿再次哭叫的时候，婉约返回来了，她脚步急促神色慌乱。我忙说，别慌，再等等看。她的身体紧倚在我身侧，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似的，没一点力气。
我说，你快给“麻婆豆腐”家挂电话，传唤咱爹问一下，笋儿究竟动身了没有。
婉约掏出手机，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她请人家传唤，话说得很恳切、客气。好吧，麻烦你了，过一会我再给你家拨过去。婉约就先挂断了。
每次打电话都是这样，等人家把老爹叫来咱再拨过去，省钱。我和婉约这会只能焦急地等候，眼睛不住地扫瞄广场各处。
估摸着老爹被叫到“麻婆豆腐”家的时候，婉约又拨通电话，听见爹说，笋儿出来了呀，昨天一清早跟着他舅走的呀！婉约点头应着声，嗯，知道了爹，没事，爹放心，或许他舅在路上耽搁了。真的没事，我先挂了，爹。
婉约握着手机呆了会儿，想想真是懊悔得不行，几乎要哭出声来，她接过妮儿把脸埋在妮儿的脸蛋上，用这动作来掩饰她的眼泪。我当即说，你在这儿站着别动，我就回来。她急忙喊住我，渝生，你干啥去！那样子像哭，好像她这会一点儿也不能离开我。我去车站播音室让人家发个广播找人！我说完就疾奔而去。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广播声震响起来，我好像有生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嗡嗡震荡，心随着它一起颤动，“由重庆方向来的一位年龄八岁、名叫笋儿的小朋友，听到广播后请到第一候车室等候，你妈妈找你”如是连续三遍，停了一阵，又是三遍。
这会儿我们已坐在候车室内静静地等候，当那“你妈妈找你”又一次轰鸣过耳的时候，婉约抬手捂住嘴，抽泣落泪。大约一个小时过去，仍不见笋儿的踪迹，我在候车大厅每一排座椅间穿梭，又回到婉约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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