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狗令的新闻播出时,黄老板正在给打手们训话,大意是现在是建筑施工的高峰期,红砖需求量供不应求,要求打手们一定要恪尽职守,防止民工外逃而影响生产等等。
就在这时,几个民工悄悄地出了工棚,沿着码好的砖坯垛,鬼鬼祟祟地向前蠕动着。他们爬到铁丝网前,一个民工掏出钳子,很小心地铰断铁丝。尽管声音很小,还是被狼狗听到了,三条狼狗狂吠起来。打手们把狼狗撒开,狼狗叫着向逃跑的民工扑去,打手们也随着狼狗撵了过去。
不一会儿,三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民工被打手们抓回来,接着打手们对民工们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民工们一声声哀叫着,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着。
一个打手对黄老板说:“今晚没这些狼狗,就让他们跑了。”
就在这时,电视上捕狗令播出了。播完后,一个打手指着狼狗问:“老板,要按电视上说的,咱这狗也得杀了。要是也杀了,我们可看不住民工逃跑的事。”
黄老板没有吱声,他心里也没底。他掏出手机摁了号说:“是镇政府吗,给我找吴镇长。什么,开会?这么晚了还开会,什么时候散?好了。”
黄老板关了手机对打手们说:“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关于狗的事,不是还有三天呢吗,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再说,不光黄老板是这样的心理,其昌老汉,包括老镇长及多数的养狗户也都是这样想。
狗牵动着人们的心。
你别说,在卧龙镇对捕狗令一点不在乎的还真有一个,他就是米聋子。也不能说他是满不在乎,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六九年,米聋子才十七岁,那时还是人民公社,他出民工去桦树川修水库,他是炮工,就是打炮眼炸石头。那时兴放大炮,就是从悬崖中间打进一个十多米深的炮眼,里面装上几吨的炸药,一炮下来后,就是上千方的石料,够一个连队干个十天八天的。每天晚上收工,就是全工地十九个连队统一放炮的时间。那天等他从大炮眼里钻出来时,别的连队都把炮点着了,炮声隆隆,飞沙走石,他没办法就钻回了大炮眼里。这下可苦了他,十九个连队的炮,一放就是几百上千炮,巨大的炮声从大炮眼传进去,到了尽头又返回来,把他震得如同弹簧上的皮球,后来就人事不省了。等人们把他抬出来,已经是七窍流血,特别是两耳流出的都是紫血。经诊断耳膜严重破损,完全丧失了听力。从那以后他的思维定势基本就停留在四十年前,世事的沧桑变化他都是凭感觉理会。从水库回来后,因为他听不见上工的钟声和广播声,生产队就安排他干些固定的活计,像喂个牲口养个猪了,看个地种个瓜了。他耳聋心却明白,在老瓜倌的带领下,他悟成了一个种瓜的好把式。大包干后,他分得了十亩沙溜地,每年都种瓜。他种的瓜,个大瓤甜成熟早。别人家的瓜还没开瓤呢,他家的瓜就开园了。所以他的瓜就招人惦记,特别是小青年经常去偷,到了晚上等他睡熟了,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去摘,反正他也听不见。有一年瓜的行市好,有人竟开着汽车,把他的瓜偷去三千多斤。他就睡在瓜棚里愣不知道。邻居铁柱子看着不愤,他家的大黄狗下崽,铁柱子就给了米聋子一只。你别说,还真管用,等这狗长大后,还真把这瓜地看住了。有人就纳闷儿,他睡熟了,连打雷都听不见,狗叫能听见吗?而且他养的狗也怪,随了主人不爱叫。但是每次有人去偷瓜,米聋子都知道。实际很简单,就是米聋子睡觉前就把绳子一头拴在狗脖子上,一头拴在自己的手脖子上,外边一有动静,狗就往外挣,然后就把米聋子拽醒了。这秘密米聋子不说,谁也不知道,都说铁柱子家的狗有灵气。于是铁柱子家的狗崽就成了抢手货,每当大黄刚一怀上崽就被人号下了。头几天大黄又下了一窝崽,总共是九只,毛茸茸的甚是可爱。老百姓中有九狗出一獒的说法。獒就是凶猛而又聪明,类似藏獒一样的狗,于是很多人不是要,而是出高价钱来买。有的人都交了定钱,就等满月抱狗崽,偏偏赶上了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