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头眼尖,看见了正要从古炮边吊下身子钻窗户的挺进:“挺进,救命!”
挺进呆呆看着趴到他脚下喘气吐口水的小伙伴,现在真不是时候,他有急如星火的事!
“挺进,大事不好啦!”大鹏抬起头,两道眼泪从他眼眶挂了下来。
“马、马营长的老婆要杀你爸报仇!你们快躲躲!”
“你怎么知道?”挺进把腿收起来绷直了,瞪着大鹏。
鱼头喘过气来,替大鹏说:“大鹏他舅舅知道。”
“马营长的老婆这几天在镇上到处找有血槽的匕首和杀猪刀,可她没有批条,谁也不敢卖给她。马营长的事大家也听说了,都怕她干傻事。后来,后来她就找了大鹏他舅!”
大鹏羞红了脸,低下头。
“大鹏他舅有渔业社公用的鱼刀,带血槽的。他当然不会傻到把公家的鱼刀拿给这女人,不过刀他是有的。马营长老婆就上了他的渔船,跟他要鱼刀用。”鱼头说着不说了。
“后来呢?”挺进问。
“后来,后来,她就有刀了。”鱼头说。
“嗯?”挺进发出喉音。
“挺进,别怪我舅!他是个光棍,想女人都想疯了!马营长的老婆是个大骚包!”大鹏急了。
挺进飞起一脚,把大鹏踢了个跟斗:“滚!别到处乱嚼舌头!”他青了脸,像只发脾气的公猴子,一下子跳下炮台,悠进了自己窗户。
房里空静依旧,熟悉的湿气扑面而来。挺进叹了口气,蜷缩床头抱住了脑袋。
好半天,他走进大房间,蹲下身子,从妈妈床下拖出那只军用挎包,挎包里还有瓶不贴标签的茅台酒,这是直供部队的,爸爸休假就喝。挺进打开酒瓶,醇香扑鼻,他抱着瓶子抽抽嗒嗒哭了起来,捏住鼻子往喉咙里灌,泪水在脸上流,酒浆往喉咙里沉。他扔了空瓶,瓶子在地上哒哒地跳……
爸爸随时会回来炮台,他还会去找朱丽的!到那时候,一切都完了!挺进睁大眼睛,看见一团粉红的雾气,这粉红是朱丽内衣的粉红,渐渐雾气深为朱红,又滴滴哒哒落下来,变成一滩鲜血。这血,既是爸爸的,也必将是朱丽的!
挺进狂嚎一声,从行军床上跳了起来:“男子汉,要行动!”他大声把这句心里的话喊出来,弄得满房间都是“行动”、“行动”的回声。他从头颈上解下那只玉知了,放在床头,纵身上了屋顶,上了炮台。大鹏和鱼头已经走了,他抚摸似乎有点飘动起来的锈蚀古炮,朝汪洋的大海狠狠望了一眼,回转身,跃上了朱丽家的屋顶。
屋顶此刻洒了一抹春阳,淡淡的却很明媚,仿佛照亮了地狱的入口。少年挺进没站稳,一下子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大白天的,朱丽就开始了沐浴,水声送出温热的蒸气,挺进的鼻腔成了气体的朱丽旋舞的舞厅。
失重的心在少年胸腔里轻佻地跳动,他终于天旋地转俯倒下去,成为一只白天公开的壁虎,荡向朱丽的窗口。那里,并非黑夜,没有灯影中娇媚的草莓,窗户大开着,他恐惧地看见了身体雪白雪白如酥糖般的朱丽,朱丽向挺进微笑着,伸手揽住了少年倒挂的脑袋,她身后放皂盒的地方现在放着一把锋利带血槽的鱼刀,鱼刀被香皂洗得干干净净,犹如朱丽沐浴后裸体的一部分。
倒挂着飞进朱丽的窗户,挺进第一次看见女人彻底敞开的身体,牛奶般涌来的白色,丘峦起伏的曲线,和白天的两粒草莓。他的唇飞向朱丽的红唇,朱丽忽然张开嘴,让挺进猛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寐以求的吻。
“挺进,你晚上白天偷看姨洗澡,你真的喜欢姨?”朱丽平静柔和地问他,甚至露出了一丝羞涩的微笑。
挺进倒挂着,憋得脸都紫了,喝下去的茅台涌向喉头,他手忙脚乱拉住浴帘杆子,把身体悠了进来,杆子“啪”地断了,浴帘落下来,给朱丽披了件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