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远处的丘陵高低有致,起伏连绵,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母亲蹲坐在一块方石上攒眉蹙额望着深邃的苍穹陷入沉思,我们几个孩子匍匐在她的身旁默默无言,周围那蟋蟀“唧唧唧”的凄切叫声让我们心烦意乱,忐忑不安……。
我们是豺氏家族,有人称我们红狼,也有人叫我们野狗,我们以家庭为单位,过着群居生活。我们一家生活在一片植被茂密的丘陵地带。父亲胆大勇猛,母亲温柔善良,我们有六个弟兄姐妹,我们在父母的荫护下每天齐聚在草地上嬉戏,到小溪边去喝水,在月光下随父母去捕捉小动物……,我们无忧无虑快乐地成长着。可是,自从上个周父亲为了让我们吃上狍肉,在一个黑漆漆的夜晚出门未回转后,幸福的日子就不复存在。
父亲不在的日子里,那一个头上有一簇灰色毛、十分彪悍、我们称他叫混世魔王的外来者,经常闯进我们的领地,对我们美丽的母亲大献殷勤,我们早就看出他觊觎母亲的美色多久了,在他伸脚动手的时候,母亲眼睛瞪得溜圆,背毛耸立声色俱厉地谴责他,但他始终摆出一副厚皮色脸的样子,那表情看着都倒胃口。直到有一次,在软磨硬泡不得逞的情况下,他居然使用蛮力去征服母亲,母亲一改母性的温柔,对着施暴者一阵狂撕乱啃,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那家伙只好灰溜溜地逃走了。
此后,母亲在带领我们捕获猎物的过程中变得性情刚烈,凶猛顽强,凡是与我们遭遇的大小动物无不望风而逃。我们不但捕获了足够的食物,还有力地维护了领地的完整性。在我们的眼中母亲已不是慈眉善目的母亲,而成了我们那威风凛凛的父亲。
一段时间以来,我们几个未成年人都郁郁寡欢,我们既需要父爱也需要母爱啊﹗看着母亲换了角色,时不时的还对我们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我们知道她内心的苦处,所以她对谁言高语低我们都不开腔,只觉得心里难受。我们曾经分头出去寻找父亲的下落,但无功而返。我们的行动被母亲发现后,就再也不准我们离开领地,以防我们走散。
直到一个五彩斑斓的傍晚,母亲来到我们身边,挨个轻吻我们每个孩子,多久不见的轻松表情呈现在她的脸上,她要我们跟她走,去一个我们没去过的地方。
来到一片灌木丛,母亲拱开两旁的荆棘,大家看到了我们那朝思暮想的父亲,他安睡在一个被遗弃的陷阱中,在他的身边还残留着半只没有吃完的野鸡,我们想父亲的食物一定是母亲每天送来的。我们观察到这个陷阱大约有我们身体的七八倍高,是父亲难以逾越的堡垒,深陷其中,如果不借助外力,随便怎样跳跃都逃不脱陷阱对他的束缚。但父亲不愧为我们的父亲,此时他呼吸均匀酣然入睡,一副悠闲的模样,全然没有身陷囹圄后的烦躁和绝望。
母亲让我把嘴里叼着的一只野鸭丢入井中,醒来的父亲一阵撕咬扑打、大啃大嚼之后,对着母亲和我们久久凝望,发出轻柔的低语声,表达着他对母亲的感激和愧疚之情,倾诉他内心对我们的思念。
母亲深情地看了父亲一眼,突然冲向陷阱边缘一堆浓密灌木枝叶处,三两下弄开它,哇塞﹗一条沟壑呈现在我们面前,我们立刻明白母亲是要掘出一条通道来救出父亲,当这条沟壑足够深时,它就是一个台阶,凭借父亲那超人的弹跳力,他定能摆脱困境。
这条沟壑已经有母亲身子的一半高了,如果再掘一个她身子般的深度,父亲就OK了。陷阱周边荆棘丛生、泥石相裹,这样的地理条件对于我们这些身材矮小的亚洲豺来说,单个要完成这项工作,无异于天方夜谭。我想眼前的沟壑必定耗去了母亲好多的精力,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带我们来的,这条沟壑母亲是怎么弄成的呢?
只见母亲背朝陷阱,扬起前爪,使劲而快速地刨起了沟壑里的泥土,过了一会儿,又换上后腿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看懂了方法,我们小孩子们自觉参与到这场拯救父亲的行动中,当母亲疲劳的时候,我就继续刨,当我疲劳的时候,老二就继续刨,当……。无数个当,无数次刨,我们埋头苦干,只听见泥石撞击草木“簌簌簌”的声音,这声音就像一曲催人奋进的《命运》交响曲,叫人坚定信念,奋勇而为。直到大家都十分疲惫,在父亲的多次吼叫声中,我们才不情愿地离开。
第二天傍晚来到沟边,母亲看到昨晚刨出的土上面有我们留下的点点血迹,十分心疼,不让我们继续昨天的工作,只许她一个人干,这这么行呢?我们不听她的,仍然跳入沟壑劳作。父亲目睹这一切,嗓音低沉地吼着,在陷阱里直打转。
在母亲和我们的执著坚持下,沟壑在一天天加深。六周后的一天,夕阳西下,当母亲刨完最后一把土上沟休息,我还没来得及跳下去时,父亲拼命一跃,跳上了类似台阶的沟壑,接着跃上久违的地面。重获自由的父亲欢快地尖叫着,如风一样在草地上奔跑着,我领着弟弟妹妹跟在他的后面,相互追逐着,时而纠缠在一起嬉闹,时而相对欢叫,感觉这是由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刻。
此时,我们敬爱的母亲非常安静,她蹲坐在一块岩石上,棕色的背毛上映着艳红的晚霞,流光溢彩,她的身驱是那么的高大挺拔,默默注视着欣喜若狂的父亲和她这群欢蹦乱跳的孩子们,那神情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凶悍,而变得是那么的温顺祥和,在她的双眼里,分明洋溢着喜悦,感动和自豪。……。
天边隐去最后一抹晚霞,夜幕眼看就要降临了,我们欢闹着正准备回家。
“砰” ,一声枪响,母亲应声而倒。我怔住了,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上,望着岩石旁抽搐的母亲身躯,我的心随之开始了一阵阵的痉挛。惊呆了的父亲激愤地仰天长啸“呦哦”,“呦哦……”我们呼啸着紧跟父亲发疯样朝着我们的母亲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