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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秧门
俗话说:小孩望过年,大人望插田。又说,早插黄秧早生根。在农人眼里,“田家何待春禽劝,一朝早起一年饭”(宋·邵定翁《插田》)。这是春天,在乡下有一个叫“开秧门”的日子,这是乡村心中盛大的节日,是泥水中一场最质朴最真诚的典礼。
栽秧,要选风和日丽、没有“土瘟”的日子。清晨,下秧田拔第一棵秧苗前,要端上鸡、鱼、肉等三牲祭品,焚烧香纸,燃放鞭炮,在田埂上向大地三叩九拜。在这种特有的仪式中,农人给予大地一种极高的礼仪待遇,大地也会给予人们真诚的回报。
清晨,起早拔的秧,当日要插完,不留秧苗过夜。插田时,要请被称为“秧师”的行家里手先下田。下脚,也有说道,要让左脚先下田。因为农家有左顺右反之说,以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甩秧,看似简单,也有门道,忌讳将秧甩到插田的人身上,若被甩中,俗称“中秧”,即为遭殃。这时,中秧者不开口,甩秧者高喊讨彩话,同田干活的也附和着说些吉利话。
“布谷声声劝早耕,春锄扑扑趁初晴。 ”这个时候,常常会听到鸟儿“阿翁阿婆,割麦插禾”的叫声。这听起来像是一种催促,一种叮嘱,是老年人给年轻人的,是长辈给晚辈的。若是站在大自然的角度听,那就应该是时光说给所有农人的。当人们手握着一棵嫩秧正欲往泥土中插时,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出这样一声声吉祥的鸣叫,不亚于来自上天的福音。这正叫着的鸟的名字,就叫布谷鸟。
开秧门这天的伙食丰盛,菜要八大盘,吃四餐,用糯米汤圆打尖。吃饭时,自始至终都不能将菜汤舀到饭碗里去泡饭吃,这有“泡汤”之嫌。你想,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到了秋收季节,谁愿意让到手的粮食“泡汤”呢?有的地方还保留着一种习俗,早上有一道菜,将鸡蛋煎成饼状,把腌菜盖住,形似农人戴的斗笠,早饭中餐都不能戳破,要留待收工后的晚餐吃,讨个风调雨顺的口彩。
“冈头花草齐,燕子东西飞。田塍望如线,白水光参差。 ”(唐·刘禹锡《插田歌》)开秧门,少不了要唱山歌助兴,歌的内容多是反映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对土地的深切热爱、崇拜、依赖之情:“走下田来唱支歌,田公田母你听着,去年收了千千担,今年要打万万箩”。插秧是个累人的活,那个节气有“插田寒”,衣裳不能穿得太多,身上并不暖和,半截腿肚子深陷在污泥里,弓着腰,边退边插。想到生机在这里荡漾成一片嫩嫩的蛙鸣,想到日后满田畈翻着金黄色的稻浪,他们唱道:“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净清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原先只知道这是一首插田的民歌,后来我到奉化雪窦寺一游,才知这是“布袋和尚”的《插秧诗》。
山歌有赞心灵手巧村姑的:“青袱蒙头作野妆,轻移莲步水云乡。裙翻蛱蝶随风舞,手学蜻蜓点水忙”,很有点诗情画意。到了中午时分,肚子饿了,有人唱开了:“看看日头望望天,望望家中可起烟。人家屋头青烟起,为何我家不冒烟……”这会儿,村庄中谁家母亲在唤自家孩子的乳名,一声声含珠溅玉。歌驱劳作苦,声祈年稔丰。这天的田畈上,欢声笑语不断,山歌此起彼伏,响遏行云,充满着丰收在望的欢乐。
近些年,随着国家对粮食生产的重视,家乡人种田的热情大为高涨,对春季栽秧也更加郑重其事,认真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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