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戏刚刚开始的时候,伍迪艾伦将观众带回1928年的德国,虽没指明哪个城巿,却在剧院内目睹魔术师的一连串表演:刀锯美人、移形换影、大象消失等等,魔术师身穿中国清装,艺名韦灵苏…伍迪艾伦爱二三十年代的欧洲,情迷目染,剧本亦是标准的架构,先来这段Prologue,营造情调、主题以至整个讯息。好一个伍迪艾伦,往后就示范什么才是魔法!
韦灵苏真身是史丹利,一如伍迪艾伦的角色,聪颖、理性、傲慢、尖酸和悲观,挑通眼眉,典型的理性存在主义者,自己把玩魔法,营造幻像,却对人们普遍存有的不思议/神秘主义的渴望和需要,嗤之以鼻。
这样的强势人物,对碰的是年轻的通灵少女苏菲,法国蔚南海岸,声称自己能得知过去未来,迷得富家二世祖以身相许,要娶其为妻。史丹利专诚来识破这异能女子。两人相遇,戏味才慢慢渗露。
理智VS感性,傲慢VS热情,悲观VS希望,不信VS相信…伍迪艾伦的老板斧,耍得清晰直接,两个人物,两个地点:德国和法国,代表火星和地球,两种生存信念和意识形态,慢慢展开了对话和了解,解开了不少心结。
活地轻而易举地设起了悬念,层次相当丰富,表面是谜题和解谜,布局和拆局,进而涉及男女间的化学作用,更深层的是,两种对生命的存在态度,non-believer相对believer,一次存在主义者的迂回哲思,自问自答,调子无奈,但情趣盎然。
最美的一幕是,车子途中坏掉,大雨淋漓,两人躲进史丹利儿时最爱匿藏的天文台,在天文望远镜底下,星宿之下,依偎取暖,史丹利终于能安睡下来。两人的亲密,令戏生出了一种普遍观众能接受的张力,并非纯斗嘴,唠叨不休。
伍迪艾伦不仅拿自己抱持的存在主义开玩笑,又取笑世家子的头脑简单,情迷心窍,还有寡妇的空虚孤独,宁愿相信怪力乱神,谎言美语安慰对亲人思念。他并未有将悬念推到底,很快便让史丹利和观众明白箇中底蕴,但完全没偏离他老人家谈笑用兵的设计,看下去,会心微笑,暗暗叫好。
上出《蓝色茉莉》将人性丑恶、存在的悲观推至尽头,是典型的悲剧,今趟《魔力月光》则以浪漫爱情喜剧,释解这份悲苦,以理性思考人生,用感性来拥抱人生,很吊诡,又很统一。喜剧和悲剧,不过是同一故事的两面,史丹利一如茉莉,只看局中人如何选择。
史丹利认为这世界没有上帝,人一生就是目睹的一切,万物皆有因,没有神秘世界超自然超我的一面。最妙的是,他旁观她当灵媒招魂,听她说出姨姨的秘密,一步步被超自然的力量说服,被苏菲难以抗拒的纯真妩媚、如黑洞的大眼睛所吸引。
20年代的法国南部,柔焦状况让活地亚伦抒解一下现实的困苦,投入温暖和熙的阳光。最喜欢的一幕是:史丹利还未识破当中究竟,他驾着车对苏菲说,她的出现,让他可选择相信,人世间有另种的终局。其情可忏,听得我心里一沉,陷入其中无药可救。
对爱情敏感的观众,大概都看懂了伍迪的意图,爱情是最大魔法:一切理性思维,都被情迷住了;评论人亦都指出了,他的分身术,理智与感情,最终将天南地北都接合起来,兼收并蓄,活地才是真正的魔法师,电影就是魔法。
然而,一切都too good to be true,我宁愿相信,年届七十八岁的他,自问自答,对人生仍如史丹利般尖酸灰淡,以上种种施展只属掩眼法:将观众愿意相信的,拍给他们吧!爱情是魔法是救赎,让观众安心离场,一如招魂一样!
我大概明白了另一个活地心中的结局:史丹利仍旧孑然一身,看破世情的non-believer,受骗而感情重伤,遁入虚无,让人想起蓝茉莉最后一幕(他的假大空老公,就是当世最大骗子)。电影的谎言本质,老姜如伍迪,实在太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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