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人爱多事,便以无事为孤寂;乐无事,便以多事为桎梏。
世间万事皆假,人身皮袋亦假也。然既已假合而为人,一失诚护,百病顿作,可以其为假也而遂不以调摄先之,心诚求之乎?
无他故焉,爱性命之极也。孰不爱性命,而卒弃置不爱者,所爱只于七尺之躯,所知只于百年之内而已,而不知自己性命悠久,实与天地作配于无疆。
如空同先生与阳明先生同世同生,一为道德,一为文章,千万世后,两先生精光具在,何必更兼谈道德耶?
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除却穿衣吃饭,无伦物矣。
凡大人见识力量与众不同者,皆从庇人而生;若徒庇于人,则终其身无有见识力量之日矣。
大人者,庇人者也;小人者,庇于人者也。
学者但恨不能疑耳,疑即无有不破者。
人来得书,时正入山,故喜而有述,既书扇奉去矣。
一身漂泊,何时底定!昨为白下客,今日便为济上翁矣。
夫道本中庸,苟毫厘未妥,便是作怪,作怪即谓之妖。如
中夫聪明异甚,真是我辈中人,凡百可谈,不但佛法一事而已。
身是苦:非但病时是苦,即无病时亦是苦;非但死时是苦,即未死时亦是苦;非但老年是苦,即少年亦是苦;非但贫贱是苦,即富贵得意亦无不是苦者。
若来,不可带别人,只公自来,他人我不喜也。
朝廷之法:死有死律,军有军律,边远充军有边远充军律,口外为民有口外为民律。
克已者,无己也。无己可克,故曰克己。
圣贤者,时人之耳目也;时人者,圣贤之身也。
孔子教人,教人求仁,惟求之而不得,则无可奈何。待价而沽、不欲求售者,以天下之无豪杰也。
又我性本柔顺,学贵忍辱,故欲杀则走就刀,欲打则走就拳,欲骂则走而就嘴,只知进就,不知退去,孰待其递解以去也!
名利无兼得之理。超然于名利之外,不与利名作对者,唯孔夫子、李老子、释迦佛三大圣人尔。
若等祸者,志虑益精,德行益峻,磨之愈加而愈不可磷,涅之愈甚而愈不可淄也,是吾福也。
往者布施,尽是佛光,信受保不虚者。
老人肚肠能有几许,断而复续,徒增郁抑,何自苦耶!
心即是境,境即是心,原是破不得的,惟见了源头,自然不待分疏而了了在前矣。
如该终养者只宜就终养作题目,便是切题,便就是得意好文字。若舍却正经题目不做,却去别寻题目做,人便理会不得,有识者却反生厌矣。
若无乡贤,又无名宦,则载流寓之贤,亦足以重此邦。则如生者,虽不敢当说法之教主,独不可谓流寓之一贤乎?
关门闭户,著书甚多,不暇接人,亦不暇去教人。
知止其要矣,致知其功矣,此大人之学所以难在于知止也。
是故大学之道,终归于至善之止,而以知止为极功,得止为效验云。
夫道一也,学亦一也,今曰“在明明德”,而又曰“在亲民”,分明是两物矣,物则自然有本末。亲民以明吾之明德,虽曰一事也,然一事自有一事之终始,万事亦各有万事之终始。
既无加损,则虽欲辞圣贤而不居,让大人之学而不学,不可得矣。然苟不学,则无以知明德之在我,亦遂自甘于凡愚而不知耳。
甚快活,甚自在,但形神离矣,虽有快活自在不顾矣。
是故有弃官不顾者,有弃家不顾者,又有视其身若无有,至一麻一麦,鹊巢其顶而不知者。
故非自己德望过人,才学冠世,为当事者所倚信,未易使人信而用之也。
夫凡有大才者,其可以小知处必寡,其瑕疵处必多,非真具眼者与之言必不信。
既有大才,又能不避祸害,身当其任,勇以行之,而不得一第,则无凭,虽惜才,其如之何!
举春秋之天下,无有一人能惜圣人之才者,故圣人特发此叹,而深羡于唐、虞之隆也。
祗此一书耳,终身之交在此,半路绝交亦在此,莫以状元恐吓人也。世间友朋如我者绝无矣。
先务者,亲贤之谓也。亲贤者,知贤之谓也。自古明君贤相,孰不欲得贤而亲之,而卒所亲者皆不贤,则以不知其人之为不贤而妄以为贤而亲之也。
大抵今之学道者,官重于名,名又重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