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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城市的秋天，比乡野的秋天来得隐蔽，来得逶迤。当我穿上那件最喜欢的藏青色秋装，看着沿路满湖的青荷渐渐退向土壤的深处，才明白，秋天，早已悄悄地抵达了小城中莲湖的波面。
我喜欢在秋天的城市里，寻找一些朴素的事物，坦露的泥土，衰败的野草，僻静处脱去沉重和颜色的庄稼，还有小河边丢弃的破草帽，路边没有名字的花，树上叫不出名字的鸟……刹那间的留连和失落的光荫，什么也说不清，却什么又说清了似的让人怅然，没有贫穷的理由，也找不到心中那种类似诗歌的方向，道是无情却有情啊！空惹得回乡的念想，在秋天的街头，蠢蠢欲动。小女儿明亮的眼睛，告诉我这个秋天和她无关，像她怀中的布偶，乖巧得相安无事。许多在网络上煽情的话语，此刻摒弃了镜子般的透明，汹涌而出，在满街属于秋天的长发中，卷入村庄和田野的缝隙——秋声无语！
而染秋的夜晚，清冷的星光总闪在沉默之后，遮蔽了大地的浮躁和尘埃，我站在六楼的阳台上，看着夜中的灯光，孑立的影子一点一点的被拉长，又一点一点地伸向我，像流苏一样，朝前走，向后退。听见寂静深处的喧哗和歌声，隐隐约约地涌动。沉入夜的莲湖，就像入睡后的一片梦境，波纹无痕，残荷浅浅。湖水和夜空，多像两道不同的河流，一条盖过我的头顶和灯光，一条漫过我的脚步和心跳。那一刻，真正觉得生命不是虚空的，由激越到安详，由绚烂到平淡，它如厚重的大地一般真实而具体，就像这秋天的夜晚，它在执著的时候执着，在沉迷的时候沉迷，在清醒的时候又无比清醒。
尤喜在深秋季节，穿过人群的拥挤，一个人走进家对面那座长满树木的叫着小方家墩的村庄，周围的空气立即变得空旷起来，感受树上的黄叶蝴蝶般翩迁落下，像秋天的雨一样无声坠地。湿润的农家院子里，安详地停在拐角的农具，显得若有所思，随便栽种的花草最是盛满着秋意的浓重。令我感动的是，偶然发现被一堵矮墙圈着的一户院子里居然开满着菊花，而且还是蓝色的雏菊，单纯的一片，像海洋深处的蓝。菊的蓝，散着柔和的气息，让我仿佛可以触摸到秋天熨贴且又均匀的呼吸。而在我的老家，是不常见这样的院子的，那里的秋天，与长江一样，流得自然而湍急，而云尽天开。
秋天容易让人想到收获，想到回归，想到红叶的灿然和霜的凝重。缘于一段窗外的剪影，我在这个秋天，还想到了流浪，想到了母亲。一个白发苍苍的拾荒的老太太，让我清醒，原来有时生命还可以被悬挂，被拎在手中行走。老太太也许不懂行走对她的意义，更不懂在秋天里的行走对她这个垂暮的老妪的那种苍凉，也许一只被拾满的蛇皮袋的份量才是她对生活的感激和希望。我从没有这样长久地注视过这样的一位老人，且走且停，每一次的弯腰拾掇，都让我怀疑，她抬起头的瞬间，秋天的颜色是否更加深褐？心如秋天纷落的发丝，缠绕着惊蛰，却无法诉说。我只能以一个年轻的干净的母亲的目光，目送着那个年老的肮脏的母亲踯蹰远去，想着那一双青筋张狂的手，曾经是怎样深情地拥抱着她的儿女，徘徊在春天的日子里。如今，在她浑浊的眼内，是否看到秋天正走到尾声，而生命越来越像一片飘坠的落叶？触地的无奈中，是否真的痛楚无声？
似乎，我们对秋天撷取得太多了，就不得不去学会遗忘，甚至习惯，就像我习惯在清晨打开窗户的同时，深深呼吸，空气的味道让季节显得澄明，鸟儿裸在枝头的叫声，让这个秋天无处不在，而远空，谷粒般撒落的雁唳，想像着正和一场雪，走在降临的途中……
※本文作者：鱼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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