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应了日本古董商人江藤涛雄的邀约,赴日本占领下的朝鲜游览金刚山,偏偏那一日江藤有要事缠身,只请来一位艺妓作陪,顺便照顾他在异国的生活起居。
就是这一次邂逅,成就了他和她一段凄美的异国恋。
他第一眼见到她,瘦裙曳地,香肩半垂,面如满月,眉似春山,袅袅婷婷,十分动人。那时的她,还是艺妓之身,刚入妙龄,却已尝得人间疾苦,身世飘零。有了这一层,他对她更生爱怜之意。
她日日伴他左右,相偕游览山水胜景,静至家中,又为他展纸磨墨、红袖添香,真是郎情妾意,其乐融融。
她虽是艺妓,性格却通透无碍,还带着年少的纯洁,这与她细腻温柔、善解人意的一面相得益彰。这样的她,宛如一朵新开的睡莲,清纯温婉,又有着别样端庄的人格,相处下来,他的心里渐渐对她有些不一样了。而她,情窦初开,便碰上了多情多才、风华正茂的他,即便语言不通,也丝毫不能阻挡爱的柔波在两人之间缱绻流淌。
他为她写下这样的诗:
“盈盈十五最风流,一朵如花露未收,只恐重来春事了,绿荫结子似湖州。”
情之所至,他们不久便私定了终身。
但一切还只能是“悄悄”的,因为他早已为人夫,家中已有两位夫人曾庆蓉与黄凝素。而他又是一心要带着她一生一世的,于是顾不得战事纷纭,他带着她去照了合影,并写下《陈情诗》两首,随信寄给夫人黄凝素,试探夫人同意他在异域纳妾否。诗中写道:
“欲向天孙问消息,银河可许小星藏。”
等待是叫人心焦的,放浪不羁的他,何时变得这般柔肠百结,患得患失。这份不期然的爱,似乎击中了他命运的轮轴,他的整个人生都因为她而不一样了。用情颇深的他,甚至模拟夫人的口吻写就诗歌以解愁自慰:
“触讳踌躇怕寄书,异乡花草合欢图。不逢薄怒还应笑,我见犹怜况老奴。”
遗憾的是,黄夫人丝毫不理会他这般荒唐之举,母亲曾太夫人更是严命其立即返回家中。
正是情深意笃之时,他与她,却无奈要一别经年,时局动荡,再见难有期。这份爱情,于她,恰似一份新生,她将她全部的爱、依恋与敬慕都给予了他,他亦给了她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她是至真至纯的女子,在他面前立下山盟海誓,这一生,再无第二个他了,她愿为了他在年华里执掌相向,哪怕立成一块凄苦的望夫石。
她说到做到,用他留下的盘缠在京城开了家汉药店以维持生计,身处乱世,孑然一人,异国万里,她用等待谱写着爱的绝唱。一年以后,听闻他到达了东京,她立即写下一封情意绵绵的长信,表达相思之苦。他看后十分感动,亦将她的信加进自己的满腔情愫作成古体诗,也即后来的《春娘曲》。《春娘曲》一出,既写尽了她的情切切,又诉满了他的意绵绵,相思成灾,情深不寿。一想到孤零零的她在异乡独自承受着这般深重的相思,他的心都快要碎了,其实,他的心里,何尝不是思欲不得而肝肠寸断。正如《春娘曲》里所诉:
“红泪汪汪不敢垂,归得空房啼不止;”
“柳丝早许结同心,嘉木生来自连理。”
苦苦的相思终于迎来了心上人,为了看她,他冲破重重阻碍,再次踏上朝鲜的土地。此后,他们一直保持联络,他多次去看望她,并以她为原型绘就旷世奇作《天女散花》。跋中言道:
“偶听流莺偶结邻,偶从禅榻许相亲。偶然一忘维摩疾,散尽天花不着身。”
他,是一代国画大师张大千,她是朝鲜艺妓池春红。遇见她,是他一生不能释怀之憾,因为不能长相厮守,唯有苦重的相思以寄情愁;在日军的蹂躏面前,她决绝贞烈,惨遭杀戮,这是他一生无法释怀之痛。
因了她,他的笔下,有了《清商怨》,有了《红拂女》,有了《美人双蝶图》,他的世界里,那个美丽痴怨、冰清玉洁的朝鲜少女永不曾远去。对于两个深爱的人,相思本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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