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初中那年,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是读书,因而经济很是困难,即使把学费欠了,伙食也难供得上,为度过难关,没有多少文化的父亲多承包好几亩鱼塘,租了村里好几亩水田,又养了好几十头猪,种多好几块地,这样一来,父亲经常是中午才顾得上喘口气吃饭,母亲每天的回家可以说是披星戴月,而家里的洗衣做饭,喂猪挑水砍柴之类的就落在我放学回来完成。姐姐几乎每天都要去菜园劳作,我和和妹妹主要是在家,妹妹负责洗碗、洗菜,做饭,伺候那几十头猪的吃喝拉撒是个力气活,因此由我来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重复循环着,那整个简直就是“难熬”。
像我们这样一个很普通的农村家庭,父亲觉得读书是孩子唯一的出路,加上父亲是个既倔强又能吃苦耐劳的人,因此再苦再难,他即使扛不了撑也要撑下去。
除了农业以外,父亲头脑灵活,也会做点小生意,或许是出于帮手的需要,也或许是想让我子承父业。一次,父亲居然让我与他同去。我欣喜不已,特别盼着夜晚的到来,晚饭过后,平时我都会在家看看电视或再房间听听歌的,那天父亲安排我拿起手电筒到鱼塘边看守,因为鱼已经打上来圈网在一条小溪里,怕有人去偷。
这是一个凉快的傍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村落的房屋腾起朦胧的红晕,不远处的汽车也亮起了车灯,黑幕渐渐向大地拉了下来,我来到山脚下,守着鱼儿,听着“咕咕呱呱的怪叫一声,想着往日看过的鬼片,再想起附近那几座坟,墓里躺着的,哦,我还知道那是谁呢……恐惧一下使我得脸绷得紧紧的,若风儿再吹劲一点,树儿再摇晃晃几下,我准拔腿往回跑了。
幸好,父亲不久也上来看看情况,和我说说话,有父亲陪在身边,就又什幺也不怕了。
夜色加浓,蚊子渐渐稀少了,我便找个地方坐下。大概我也喜欢宁静,喜欢这样的夏天的夜色,有水声孱孱,高歌嘹亮的蟋蟀,虫蛙的伴奏,这样宁静,跟做在电视机前是截然不同的享受,这夏夜的凉意,成熟稻麦的芳一香拌着浓浓的泥土气息,我索性试着什幺也不去想,把自己完全的融入在野外,奢侈地沐浴在整个大地所散发出的气息,空气还夹杂阵阵芳草香,扑鼻而来,还有什幺比这更美妙的呢?
不知过了多久,车随着山路摇摇晃晃地来了,是一辆汽车。马达声划破了不少夜的宁静,车灯也把黑夜劈成两半。
车一停稳,我们就忙开了,我们得先往车厢里加满清水,然后把鱼打捞上去。母亲这时也上来帮忙,于是,加上司机一起四个人忙乎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把事做完,我轻松了起来。爬上车后位坐下,开始还有些新奇,有些愉快,后来感到车身摇摇摆摆,总要花力气扶稳,手都有些酸,才发觉肚子已经饿了。看看父亲已睡着,我只好努力地学着父亲的样子睡觉,以减少体能的消耗,况且我也眼困了。可事不如人愿,不管我怎幺侧身,就是睡不着;失去了往日的安静和平稳,取而代之的是轰隆隆的马达声,汽车的呼啸声,摇摇晃晃,昏混欲睡时,又要下来加水,我到底被折腾了一一夜。一整夜没有睡。
天终于放亮,目的地也到了,我第一个跳下车活动身一子,眼前是一个水库,火红的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把湖面照得火红,没有傍晚的那种云块,只见天地间都在燃一烧着,火焰欢腾着,那娇一艳的景象甚是壮丽,凸显出不可抗拒的勃勃生机。可我困饿交加,四肢无力还得随时听候父亲差遣,哪还顾得上观光。相比之下,父亲却很从容地和那胖嘟嘟老板谈着话,我听不懂他们说什幺,于是就随意地打量起父亲的摸样,年过半百的父亲显然没有业主那幺年轻气盛,但也精神抖擞,略显苍老的脸庞,如同一座沉稳的大山,在历经风霜的侵袭之后,透射一出来的依然还是那钢铁般毅力与坚韧之志。
一会儿,我被父亲告知:接下来要将这一车的鱼崽一五一十地点数。我不敢叫苦,但言行沮丧到了极点。考虑到我的不利索,父亲没有叫我参与点数,只叫我在岸上帮些小忙。直到中午,我全身乏力,两眼早已犯晕。
等返回到一个小镇上时,已经是下午3点。饥饿和劳累让我疲惫不堪,终于盼来了热腾腾的汤面。我一连吃了三碗,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把司机都给逗乐了。在回家的路上,大家舒缓了很多。司机打开了话题,说有一次,因为在路上堵车,最后一车的鱼几乎都死光,赔得很惨。还有一次,因为司机疲劳而精神恍惚,在一个山腰的转弯处,险些掉进了几十米的深渊,那后果真不堪设想,尽管都过去好几年,只要说起,他们依然心有余悸……
而这样的一天,对于父亲来说,是多幺的平常。想起父亲那既严厉又和蔼,既深沉而又慈祥的面孔,我深深地被触一动了。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父亲的不易,当我还在斤斤计较家务活烦琐的时候,是父亲以无声的言语给我上了一节难忘的人生课,一天的经历,足以影响了我的一生,在今后的学习生活中,只要一想起那天的经历,我就不会再叫苦说累,学会吃苦耐劳,是父亲给我终身都取之不尽的财富!
谢谢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