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王根生三姐今天来了,这正符合母亲的心愿。母亲一直不想呆在二姐家,所以,母亲瘫痪以后,一直是三姐在我这里伺候。前一段时间,三姐家里有事,回去了。母亲在我这里没有人照顾,我便跟二姐联系,把母亲送到她家。正当我们准备送母亲的时候,三姐来了,这下一河水开了。提起三姐,我的内心便产生无尽的感慨。我们姊妹六人中,三姐是最老好的一个,有时候说些话简直幼稚可笑。有一次,她看到我和毕业班学生的合影,很是羡慕,爱不释手。告诉我们她村里某某的孩子也在我们学校上学,并表示很喜欢这些照片;那形象,简直像个小孩。其实,那不过是几张普通的合影,也许对一届一届学生唯一留下的纪念,便是这些照片了。这次她刚来,就欣喜地告诉我,她们村组织旅游了,是去杨陵的。电视上也放了,并要我立即搜索到杨陵台。我告诉她,这是有线电视,收不上地方台,她才作罢。随后,她拿出姐夫从杨陵带回来的饼子,告诉我们,姐夫一共买了三块,给我这里拿了两块。为了安慰她,我掰了一块,那味道和别的饼子没有什幺特别之处;但看她那兴奋劲,我也就把那块吃完了。她老实,不会说话,有时让儿子发笑,我们尽管训斥儿子不知道尊重人,但骨子里同样看不起她。她,简直成了我们家里的刘姥姥,只是我们对她并没有表现出贾府那种刻薄,而是裹了一层涵养的面纱。可就是三姐,十几年前父亲病卧床头时,见天往娘家跑,为父亲擦屎刮尿,端汤送水,毫无怨言。父亲去世后,逢年过节,三姐总是一个人坐在父亲的坟头上,哭很长时间。我知道,姊妹六人中,三姐的日子过得最差劲,那哭声里,一定有着无尽的辛酸。而我,每每提起父亲,却挤不出一滴泪。如今,母亲瘫痪了,在几个姊妹都一抽一不开身,没人伺候她老人家的时候,又是她来了。老实说,三姐这幺长期呆在我这里,我还真有点害怕:妻子是刀子嘴豆腐心,脾气不好;三姐没眼色*,不会说话,呆一段时间还可以,时间一长,难免有些磕磕碰碰,闹得不愉快。可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对母亲照顾得很周到,很体贴。跟妻子也相处很融洽;帮我们收拾家务,成了我们家不可多得的好帮手。母亲常给我说:“没想到在你几个姊妹中你三姐最穷,最老好;我以前老骂她打她,把她看得外,可她最有心。以后我死了,你三姐就不用行礼了,她伺候我已经够了。”并给我们交代,自己去世后,要我们好好操心三姐,这样她在那个世界才能安心。妻子也对我说,咱家里多亏了三姐,不然可真忙乱得不像样子。每听到我们表扬的时候,三姐总是说:“没有人管咱妈,我管;我盖了房,把咱妈接到我家去。”我知道,这绝不是虚情假意的豪言壮语,也不是一时的感情冲动,而是肺腑之言。三姐的智力,还没有达到说假话不脸红的水平。人常说,姊妹都是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最亲近的。我也知道姊妹们今生世在一起,这是缘分,缘分是应该珍重的。可在我的感情中,我对其他姊妹都亲近,唯独对三姐却不以为意---固然不至于很她,但至少对她很淡。也许因为她很穷,也许因为她特别老好,我说不清,不过我瞧不起她却是无法抵赖的。十几年了,逢年过节我从没有去过她家。任凭我找出许多充分的理由,也没法抵挡这十几年冰冷的事实。这幺些年来,几个姊妹家里有什幺困难,我都全力以赴提一供尽可能的帮助;但一想到三姐要盖房子,我心里却疙疙瘩瘩的。在和三姐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愈来愈为自己的冷酷而感到惭愧,有时惭愧的让我彻夜不安。现在三姐已经完全成了我家里不可或缺的一个成员,而不是呆在娘家的姐姐。也许再多的补偿,也无法安慰我内疚的情感。可怜这一切,三姐压根就不知道,在她的内心世界中,我永远是她的好弟弟,是她最亲近的亲人。人呀,聪明咋了,老好又咋了;聪明是人家的,落不到自己身上。贫穷咋了,富贵又咋了;贫穷不见得就妨碍了你,富贵也不见得能给你带来什幺感动。唯有善良,才最值得人怀恋。2005年11月7日于临潼迂公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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