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凯臻
永远的九岁
------写给小萝卜头
作者马凯臻
你,瘦骨嶙峋却挑着一颗大大的脑袋,令所有见到你的人都心生怜情。当你像羽一毛一一样飘落在血泊中时,你只有九岁,瘦小得就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孱弱得就像一棵未及展开的树苗。
我是在小说《红岩》里认识你的。我知道你刚满周岁就与父母流徙辗转,从而坠入了一个无尽的长夜。现在,我就站在重庆的歌乐山松林坡,你的生命就是在这里被无情的掠过。
面对你的雕像,许久我都没有转身。看一眼身后那间几经风雨剥蚀的小屋,因为那里便是你诀别一切的-阴-阳界。想起五十年前的那晚,便觉身上的体温被-阴-森的冷气带了去。
那天的雾浓吗?那天的夜色*稠吗?那一刻你害怕了吗?当刽子手将匕首插一入你的胸口,当你渐渐暗淡下去的眼睛最终瞥向妈妈时,你看到妈妈痛得滴血的双眸了吗?
我是与你的哥哥宋振镛先生一同来的。就在刚才,我们还在你曾生活过的一个去处。那是一座别墅,绿荫掩映,石径通幽,墙脚下还有一泓小溪,不惧陡崖,笑吟吟地欢跳而下。如果没有你哥哥告诉我,这个泉流鸣啭之所,就是你与爸爸妈妈的囚禁之地——白公馆,我怎幺知道,我已走进了一段血腥的历史。
在白公馆,我的眼睛驻留于高墙边的石榴树。五十年前它的年龄比你还小,是你亲手为它培土、浇水,两个同样羸弱的生命相依相恋。如今,石榴树老矣,但它的枝头却是那样顽强地逾过电网,探出了高墙。
在石榴树下,你猜我看到了什幺?开始,我以为那是倏尔掠起的清风托起的两片花一瓣,半晌才看得清楚,那是两只蝴蝶。忽忽悠悠,袅袅娜娜,径自攀上高墙,越过电网,翩然去了墙外的世界。哦,那可是你曾经放飞的蝴蝶?蝴蝶所去之处,可是你梦寐一生的地方?你的生命于九岁时被梦魇吞噬,短促的生命却留下太多的空白,幸福被逼缩到获得一支铅笔头后的快乐,自一由之梦只能托付给无忧的蝴蝶。啊,自一由!自一由对你究竟意味着什幺?
此刻,一截粗一大的铁镣挟着锒铛之一声闯入我的脑际。哦,这是昨天在红岩烈士群雕前,那个蓦然与我相遇,从而让我顿生幻像的场面:一株脆弱而孤独的生命在铁镣的缝隙间无望的生长。那一刻,我的心一声咯噔,眼睛也粘滞起来。那是你吗?那是你在向我昭示吗?看你瑟瑟的茕然孑立,以这样的情状与我邂逅,思绪被热血猛然淹没,无法言喻的凄怆令我托着摄像机的手颤一抖不停……
现在,站在你的雕像前,看你哥哥抚一摸你纤弱的臂膀和瘦弱棱棱的脚趾,陡然又起的怜情逼仄得我心痛。我实在想不出刽子手将冰凉的匕首插一进你胸脯的理由。有人说,你是共和国最年轻的烈士。对你,这是一份光荣,但我却觉得它太沉、太重,你是一个孩子啊!以你九岁的生命难道应该承受如此之重。当然,人们称你为烈士是因为在共和国的基石上,浸染了你的鲜血。就是因为这样纯粹,这样殷红的血,让无数人知道了什幺是自一由,什幺是尊严,什幺是人道,什幺是理想和信念。
你是1940年出生的吧,算起来你该比今天刚刚吹灭九根蜡烛的孩子,早出生了半个世纪。可面对你九岁的生命,该让他们称你爷爷,还是哥哥或弟弟?我想,还是叫你弟弟吧。因为,你蹒跚的脚步只迈动了九年,你稚弱的心脏只跳动了九年,你纯洁的血液只流动了九年,你九岁的生命已化作永远。
你太弱了。瘦小的身体挑着一颗大脑袋,所以,你的爸爸、妈妈及你的狱友管你叫小萝卜头。但是你要记住,你的大名叫宋振中。九岁时,你与你的父母被反动派杀害于中国诞生的前夜。你的生命终结于九岁,也升华于九岁,灿烂于九岁。你放飞蝴蝶的一瞬,已凝固成中国人热爱生命和追求自一由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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