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洲湖,其实不是一个湖,而是耒水河的一段。
清清耒水,自五岭山脉逶迤而来,在永兴耒阳交界的大和滩进入耒阳境内,悠悠流淌十五里,便被上堡水电站大坝一拦,变成了一处湖泊。因此河段属于原陶洲乡境内,当地人都叫陶洲湖。
前几天,我和陈徐德兄听蒋能清说陶洲湖如今正在开发,如诗如画,就商量组织耒阳市作家协会的部分会员前往采风。原计划定在周末,因副主席梁春根有事,便推迟到北京奥运闭幕这一天。不料,当礼拜天一大早我们按时赶到集合地点时,确定的三台小车,梁主席去不成了,他的车坏了,而答应开车去的肖淋文和廖俊德也中途变卦。没有车怎幺办?情急之中,我想到了一个搞营运的朋友,叫他开车陪我们下乡。刚巧陶洲村主任周俊文开车来进城来了接我们,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天公不作美,下着很大的雨,有三个会员临时打退堂鼓。曾利华更有意思,说去拿伞,我们等他半个小时没个人影儿。估计也不想去了。于是,我们一行十四人冒雨出发了。陶洲离耒阳市区有四十公里,原本是一个乡,上世纪五十年代撤区并乡时,并入了大义乡。那地方很偏僻,但旅游资源丰富,有闻名湘南的十万亩竹海,有着名的张良洞,有古镇古街。近几年,陶洲人民乘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东风,修建公路,改造村街,开采煤矿,发展旅游业、竹器加工业和种养业,走上了发家致富的小康道路。村主任周俊文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四十出头的他,拥有两家煤矿,买了小车,为人也豪爽,一副财大气粗的派头。
到陶洲湖后,雨已停。周俊文首先带我们参观了湖畔的陶洲街。这里曾是乡zheng府驻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住有两百多户人家。其中有条古街,长不足两百米,宽不过三四米,青砖瓦房,木门窗,典型的明清建筑。过去,这里是一个繁华的码头,方圆数十里内的村民把竹木、煤炭以及农副产品一担担挑到这里,装上货船运往南北,换取微薄的收入和生产物资、生活用品。由于山高路陡担重,日积月累,许多村民的双一腿积劳成疾,行走不便,于是有“陶洲半边街,十人九个摆”(“摆”是耒阳方言,“跛”之意)的说法。相传陶洲街最繁华时,有三十六条案板七十二条称。至今,我们还能从脚下一块块光滑的条石上感受到那个时代人声鼎沸的场面。周俊文说,村委会正准备筹资三百万元,改造古街,吸引外商来投资开店,吸引更多的游客前来观光。站在码头,面对波光粼粼的湖面,我想,陶洲湖的前景是广阔的,也是光明的。
此时,周俊文的父亲老周驾着一条船开到码头下。热情的主人安排很周到,上午游湖的北段,下午游湖的东段。还在船中摆起一张木桌,为我们准备了一件纯净水。能清买来一大包零食,这正合了童佳兰、唐美云、李柯、易红霞、王颖这几位女同胞的胃口。我们就夸他很会体贴女人。眼前的一泓湖水,宛如溶化了的玻璃,悠然自得地睡着。船儿轻驶在宽阔水面,一下把它惊醒了,眼睛一眨一眨地,荡起圈圈波纹,宛如绚丽的星星,令人目眩。湖岸都是竹,只可惜大部分都枯黄了。年初的特大冰灾和今夏的虫灾,使陶洲竹海遭受一场重创,大部分楠竹都死了。据说林业部门采取了很多挽救措施,甚至动用了飞机杀虫,但要恢复期至少需要八年。倒是山中那些灌木经受住了冰灾、虫灾的考验,依旧郁郁葱葱。黄绿相间的青山倒映于湖面,让人恍忽走进了暮秋。陆小勇和蒋能清站在船头,不停地拍照。谢愚告诉我,他曾到过陶洲大山里,山中有很多珍禽走兽,也有很多种毒蛇,有的几米长,碗口粗,怪吓人的。他这一说,大家就断了去山中探幽的念头。其实哪儿也不用去,就这样徜徉在湖面,没有阳光曝晒,没有雨水淋身,有的只是和风与清新水草气息,多惬意。
船儿突突,顺流而下。沿途不时能看到掩映在竹林中的村落人家,炊烟袅袅,鸡犬相闻,让人恍如走进桃源世界。群群白鹭和浅灰色*的鸭子在湖边悠闲游荡。杨柳依依,白鹭轻轻掠过,碧绿的湖水泛起了层层涟漪。而那些鸭们,交头接耳,说着喁喁情话,那份浪漫,那份恬然,那份亲一热,那份无拘无束,令我羡慕不已。突然,一座漂亮的建筑跃入眼帘,上堡水电站到了。这里是一座以发电为主、综合利用的大型水利枢纽工程,始建于2005年代,总耗资八亿元人民币,于去年建成投入使用,是耒阳第三座中型水电站。正是这道雄伟的大坝,将滔滔耒水拦断,水位骤升,水面顿阔,将从上流大河滩到此处的二十里河段变成了一个人工湖,最宽处达500米,水域面积达22.6平方公里。如今,陶洲水库已经成为湘南一处新的休闲旅游景点,经常有耒阳、衡阳、郴州、常宁等地垂钓爱好者在节假日到此垂钓休闲,目前已累计游客100万人次以上。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从上堡水电站返程,回到陶洲街,在周俊文家吃中餐。好客的主人为我们准备了两桌丰盛美食。村支书特地赶来为我们敬酒,两位村官借此机会,同我们交流了如何开发陶洲旅游业和招商引资的工作思路。我们的两位电视台女记者易红霞、李柯就这个主题专程采访了支书、主任。
中餐后,我们兴致勃勃重新上船,畅游陶洲湖的东段。这是耒水的上游,两岸风光更加迷人。我们坐在船舱,一边欣赏美景,一边说着笑话。驾船的老周六十六岁了,中等个儿,身体结扎。会看相的梁莹玉,一个劲夸老人浓眉大耳,必长寿。老人十三岁在大和滩当纤夫,二十五岁开始驾船,在河面劳作了大半辈子,却至今不会游泳。我们问他,若船出事了怎幺办?老人家说,他驾了几十年船,从未出过半点闪失。他说这句话时,眼中露出自豪的神色*。船儿逆流而上,来到一处小码头前。这里的湖水特别清澈,可以看见湖底绿茵茵的水草。船儿经过时,水浪推着、摇着,水草仍就合着节奏,娇一媚的扭一动着纤细的腰肢。突然,我们发现河岸柳树下,伫立着一位美少女,正望着水面出神。那种气质,那种意境,惊得唐美云和李柯叫起来。叫一声惊醒了美少女,她朝我们嫣然一笑,很快就不见了。
这时,李柯想起有位女友嫁在附近一个村庄,就打电话要对方在下面一个码头处等候。十几年前,李柯和女友在广东打工相识,认识一个小伙子。小伙子的家乡就在这湖岸,人长得帅气,李柯的女友爱上了小伙子,顶着家人反对的巨大压力,不顾一切嫁到这处偏僻穷困的山村。李柯从未到过这位女友家,今日路过,自然不愿错过机会,非要去看看女友是否过得幸福。老周就驾船送李柯到见面的码头。果然,她女友的丈夫已站在码头上等候,的确是一表人材。
船儿继续逆流而上,约摸过去两里,便见一座石拱桥。曾经,它是上下大河滩的主要通道,据说有五百年历史。在那漫长岁月里,许多挑夫把物资一担担挑到这桥面,货船就停在桥下,装卸很方便。如今,岁月悠悠,耒水北去,淘尽多少挑夫的汗与泪、笑与歌,留下多少辛酸的故事。任凭风吹浪打,这座石拱桥,始终屹立在河面,见证了身后大和滩的兴衰。
大和滩是耒水河上的一个大码头,也是通入耒阳的门户,过去一直是湘南地区的商贸重镇。鼎盛时期,每日有上百条船停泊在这里。古镇沿河而建,倚山而筑,有四五百户人家。其上流与永兴县便江旅游风景线山水相连。老周把船停泊在中间新修的码头处,示意我们到古镇走走看看。久闻大和滩大名,我们欣喜地踏入古镇幽深的街巷,去感受它的繁华。结果很失望,只见许多旧房子空荡荡的,铁将军把门。墙面斑剥,墙体裂缝,一副破派景象。街中新建不少钢筋水泥平房,店铺林立,却看不到几个顾客。倒是每家每店都临街摆着一张甚或两三张牌桌,男人们打牌,女人们打麻将,而且基本是上了年岁的中老年。由于经济萧条,这里的青壮年绝大多数外出务工、经商了,留下大量老人、妇女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守着宽阔的河面,守着一个千年的梦。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时代的巨变,呼唤人们解放思想,更新墨守成规的观念。适者生存,市场经济时代,终究靠灵活的脑子吃饭。一个地方经济要发展,必须适应时代的变化,树立创新意识。如果坚守老办法、老思路,老本吃空不算,也谈不上还有发展和进步。来到街中的关帝庙,面对那座红一墙红柱的大戏台,想象着当年这里人头攒头的热闹场面,再对比当下不景气的现状,我心头悲情顿生。
也许每个人都受了这种心理落差的震动吧,返回时我们不再说说笑笑,而是个个陷入了沉思。莹玉兄为打破这种氛围,就叫老周过来聊天,聊他驾船致富的经历。别看老周没读什幺书,脑瓜子很灵活。他看到近年到景区观光的游客越来越多,就筹资买了这条机动船,生意非常不错。如今,随着当地旅游业的大开发,老周正打算投资将船翻新,以吸引更多的游客。从老周、周俊文这对父子身上,我们看到了村民致富的希望。
离开陶洲街时,天已放晴。我们与老周一家挥手告别,并在心底默默祝福勤劳智慧的陶洲人民,在这一方湖水的滋润下,生活得更加美好、幸福。
(2008年8月25日)